【芥末片場】是芥末堆推出的電影賞析欄目，以影評形式為讀者甄選具有教育意義的優(yōu)質電影，挖掘電影中的教育內涵，揭示教育的生活性、社會性和哲理性。

芥末堆 伏淵 2月3日手記

大人們總是從自己看到的小小片段來評價孩子的全部。

《四百擊》講述了一個13歲少年安托萬不順遂的青春。他在學校遭到老師的奚落，在家庭中被忽視，經歷了流浪街頭、盜竊，被關進少年管教中心，再從管教中心奔逃?？墒沁@樣的情節(jié)概括對于安托萬而言卻是片面冷漠的。

對每個鮮活存在著的孩子而言，大人的目光所及永遠只是一條支線，遺憾的是，這條支線成了教育的憑證。

Part1：被“選中”的學生

影片一開頭，班級里正在進行考試。而男孩子們卻在相互傳閱一個性感女郎的圖片。13歲的小男孩安托萬自然也參與其中，不幸的是當圖片到達安托萬到達安托萬手中時，恰恰被老師發(fā)現了。老師懲罰他站墻角，課間也不準與同學們一起出去休息。

其實，大多數參與傳閱的男孩子們甚至都來不及仔細端詳圖片中的女郎。比起性感女郎帶來的感官、生理刺激，或許“在課上傳閱”本身帶給男孩子們的刺激反而大得多?？梢裕拖裥愿信杀贿x中成為這場叛逆儀式中被選中的傳閱物一樣，安托萬也被選中，成為這場集體違紀中，唯一被懲罰的學生。

Part2：母子的“默契”

老師告訴安托萬，第二天把家長帶到學校。晚上，安托萬本想將事情寫在紙上告訴媽媽，不巧這時媽媽剛好回家，坐在擺放在走廊里的安托萬的小床上，劈頭蓋臉地質問他，為什么忘記了買面粉。緊接著爸爸也回到家，大人們催促安托萬把書本作業(yè)收起來。

晚餐被端上桌子，吃過飯，安托萬又被催促著去倒垃圾、睡覺。安托萬躺在走廊里的小床上，聽著臥室傳來的爭吵聲入睡，最終沒有把事情說出口。

第二天，安托萬上學遲到了，于是索性跟同樣討厭老師的好友勒內一起逃學。

他們來到游樂場玩大轉桶，轉桶越轉越快。安托萬雙臂張開，因為旋轉產生的離心力的原因，緊緊貼在墻壁上。他擺出各種姿勢，甚至是倒立，眼前一片自由的眩暈。

在游樂場玩完大轉筒之后，安托萬意外撞見了母親和情人在街頭接吻。兩人相互發(fā)現，竟意外地分外默契，各懷心思彼此閃避開。

回家后，安托萬發(fā)現媽媽晚歸，他跟爸爸一起做了晚餐，聊得其樂融融。在這個家里，爸爸看上去更關心安托萬，比媽媽更愿意跟安托萬交流。

可是，就當觀眾似乎準備接受這樣的設定時，安托萬的媽媽回家了。夫妻倆因為所謂的“加班”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兩人話鋒一轉，話題最終在了安托萬身上。

原來，安托萬是媽媽的私生子，看起來對安托萬關愛有加的爸爸只是“給了他姓名”的繼父。兩人商議著是否要送安托萬去寄宿學校。

安托萬為了逃避懲罰，對老師謊稱媽媽去世，卻被趕到學校的父母戳穿。繼父當中打了安托萬一耳光，并揚言等安托萬回家會好好收拾他。

當晚，安托萬因為害怕懲罰，躲到印刷廠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老師幸災樂禍地問安托萬是否挨打，聽到安托萬否定的回答，老師只是淡淡對身邊的同事評價道：“不負責任的父母”。

同一天，媽媽來到學校，把安托萬帶回家。她態(tài)度大變，對安托萬很溫柔，破天荒地主動跟他談心。她告訴安托萬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暗示他別把情人的事情說出去。

安托萬告訴他，自己不想學習，想去找份工作謀生。媽媽告訴安托萬，如果讀了大學，生活會好很多。她跟安托萬約定，只要他考試進入前五名，就獎勵他1000法郎。

Part3：成為流浪、盜竊者的安托萬

媽媽帶著條件的善意幾乎讓安托萬的生活稍稍好轉，他認真地寫出一篇不錯的作文。但因為內容與祖父去世相關，被老師譏諷成“如果需要，他會毫不猶豫地犧牲他的親屬”，并指責安托萬抄襲了巴爾扎克。

安托萬一氣之下決定不再去上學。于是好朋友勒內把他藏在自己的家中。 

一夜，安托萬從繼父的辦公室偷了一臺打字機，卻無法銷贓，只好把打字機送回辦公室。不料被當場逮住，人贓俱獲。

繼父被叫到警局，他把安托萬描述成一個無可救藥的流浪、行竊的頑劣孩子，并示意警長可以把安托萬送進拘留所。安托萬在那里與刑事犯、賣淫者羈押在一起。安托萬被塞進押送犯人的牢車，溫情的、富有人性的教育離安托萬越來越遠。

安托萬被送到少年管教中心，在那里，他與一位女心理醫(yī)生談話，講述了之前的生活。三分鐘的時間里，鏡頭中只出現安托萬一人，他平靜地回答著醫(yī)生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13歲之前的生活片段一一展現。

你為什么要把打字機送回去？

我嚇壞了，又賣不掉，就送回去了。

我聽說你從你祖母那偷了一萬法郎。

我想她那么老了，用不了那么多錢。我拿走了，她也沒有發(fā)現。她還送了我一本很好的書。后來我母親發(fā)現了那筆錢，把她拿走了。第二天她問起，我就承認了。她還拿走了祖母送我的書，等我想拿回來的時候發(fā)現她把它賣了。

你父母說你總愛撒謊。

偶爾。有時候我說實話他們也不相信。

你為什么不喜歡你媽媽？

她把我放在寄養(yǎng)家庭，我跟祖母生活在一起。后來她老了，養(yǎng)不了我了。8歲的時候，我開始跟他們生活。她總是無緣無故沖我大喊大叫，家里就像戰(zhàn)場。而且我無意中聽到，她在結婚前就有了我。

你曾經和女孩上過床嗎？

沒，但我的一些朋友上過。他們告訴我有些妓女，我試著找她們，但她們沖我大喊大叫，我嚇壞了就跑開了。

影片沒有交代，心理醫(yī)生給安托萬做了怎樣的鑒定，但是安托萬被留在了少年管教中心。他在整個過程中唯一一次對大人的傾述，沒能帶來任何改變。

Part4：奔向大海

這一天，媽媽來看安托萬了，戴著她嶄新的皮草帽子。母子倆隔著桌子對話，媽媽告訴他，繼父不再管他了，安托萬會被送到工作中心。媽媽也不再說讓安托萬上大學、過好生活的話，而是面帶微笑地冷厲說道：“你不是喜歡工作嗎？看看你到了那里還會不會喜歡工作?！?/p>

安托萬趁著少年管教所里的孩子們踢足球的時候，從鐵絲圍網下的洞鉆出去，逃走了。警笛響了，一個看守隨即追了出去。安托萬躲到橋下，躲過了追蹤。

在之前只給了安托萬三分鐘的時間回憶過去的鏡頭，這次卻格外慷慨——給了安托萬三分半鐘的時間奔跑。安托萬不停地跑呀跑，跑過農舍、田野、灌木叢，從小山坡俯沖下，跑到大海邊，他足踏浪花，猛然回身，凝望鏡頭，眼神意味不明，身后目之所及是茫茫汪洋，浪花拍打海岸。

“四百擊”在法語里有“胡作非為”的意思，被冠以這種評價的人，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安托萬。

從老師的角度看安托萬，他是一個上課頑劣、逃學、說謊、抄襲作文的糟糕學生。

從生母和繼父的角度看安托萬，他離家出走、難被感化、盜竊，只能被人放棄，跟其他犯過錯的少年關在一起。

不過，當跟隨安托萬走過所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之后，我們會發(fā)現，事實上安托萬遇到的是幾乎所有孩子都會遭遇的問題，可是安托萬就像被學校、家庭兩場糟糕的教育同時選中的孩子，由大人們漠視著、配合著完成了一場“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