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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的同事,是家里那條狗

作者:左希 發(fā)布時間:

我唯一的同事,是家里那條狗

作者:左希 發(fā)布時間:

摘要:事實上,這些年輕人的艱難就是國家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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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喜劇之王》

20年前,日本遭遇“就業(yè)冰河期”。

所謂“就業(yè)冰河期”,指的是從1993年開始到2003年止的十年。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jīng)歷泡沫經(jīng)濟的破裂,股價、地價下跌,經(jīng)濟持續(xù)低迷。年輕人長時間找不到工作,只好選擇低欲望、低消耗,人的活力和精神被“凍住”。20年前的2003年4月,日本失業(yè)率5.5%,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

當年的畢業(yè)生們深受其苦,很多人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在15歲至24歲的年輕人中,每50個人里就有5個人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每兩個大學生中就有一個找不到工作。那批出生于1968年至1977年的人,就此被稱為“冰河期一代”,這個群體大約在1600萬上下。

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2023年1-2月份,中國16-24歲勞動力調(diào)查失業(yè)率為18.1%。

這個人群的數(shù)字至少在2個億。

當二十年前的“就業(yè)冰河期”照進現(xiàn)實

日本作家小林美希長期致力于研究日本就業(yè)冰河期。她的《中年漂流:無法逃離的就業(yè)困境》以紀實報告的形式,回顧并跟蹤了“就業(yè)冰河期一代”的困境。

在書中,小林美希把冰河期一代遇到的就業(yè)難,不僅歸結于經(jīng)濟遇冷以及政府放任不管,更直指日本企業(yè)的雇傭制度。

比如,傾向于招收大學本科應屆生,排斥高學歷畢業(yè)生,招聘時首先會刷掉沒有正式工作經(jīng)歷的應聘者,當業(yè)績不佳裁員時會優(yōu)先保證在職的核心員工而排斥招收新人。

“冰河期一代”遇到的問題是,一旦找不到工作,多數(shù)年輕人會選擇曲線救國,繼續(xù)讀書深造。這樣一來,高學歷反而會增加就業(yè)難度,然后繼續(xù)找工作,又會因為沒有任何正式的就職經(jīng)歷,哪怕經(jīng)濟好轉(zhuǎn)時工作崗位增加了,也輪不到自己,成為一個死循環(huán)。

結果,“冰河期一代”很多人只能一直做臨時工或者不穩(wěn)定的派遣員工,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索性放棄了找工作,成了“蟄居族”或者“啃老族”。

他們就像是被時代這列火車拋下的一群人,從此在主流社會的邊緣徘徊,格格不入。

全職兒女,就業(yè)困境下的蓄水池

豆瓣上有一個名為“全職兒女工作交流中心”的小組,總共有3125個成員,他們給自己的簡介標簽為:全職兒女,一種新型的脫產(chǎn)生活方式,指的是年輕人脫產(chǎn)寄居父母生活,通過付出一定的勞動換取經(jīng)濟支持,同時保持學習,嘗試找到職業(yè)目標、考公考研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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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凪的新生活》

“全職兒女”小組在2022年12月創(chuàng)建,每天斷斷續(xù)續(xù)有新人加入,3000多人的小組,顯得寥寥落落,彼此間互動不多。除了偶爾有人慨嘆“當全職兒女挺好”,在家做做飯、遛遛狗、拖拖地,被媽媽夸外,更多的是一種迷惘的情緒在彌散:大多數(shù)人所承受的心理壓力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長,達到一個點后,往往會懷疑自己的價值,一些人則需要求助于心理醫(yī)生。大家似乎都憋著一口氣,互相轉(zhuǎn)載一些他人的故事,借此相互鼓勵。

其中一個故事。“我”的爸爸開貿(mào)易公司,媽媽是全職太太,兩個人都六十多歲,“我”有一個快四十歲的哥哥,一家四口人。曾經(jīng),“我”在澳大利亞讀研,疫情期間一直在家上網(wǎng)課,畢業(yè)后打算準備國家公務員考試。爸爸說能考上就考,考不上到時候再看,就這樣,“我”在家里當起了全職兒女。

過去的一年,每天八九點鐘起床,看國考的網(wǎng)課,把學習任務完成剩下的時間由自己支配,承擔一些家務。每個月父母會給“我”5000塊生活費。如果要買手機、首飾、包包一類的大件,爸爸會在生活費之外單獨報銷。

哥哥和父母關系不太好,常有爭執(zhí)。在家的這段時間,“我”充當了家庭關系調(diào)和劑的角色,會不定期和父母分享一些新的信息,吃到了特別好吃的美食,做了一個特別好看的美甲,都會和他們分享。爸爸說,能每天看見“我”是他最近一段時間最高興的事情。

時間長了,一方面,“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主要職能不僅是分擔家務,而是給父母一些情感慰藉;另一方面,全職兒女的確是種壓力,父母的付出讓“我”心里很內(nèi)疚。國考、省考后,各類考試“我”都會去報,只要有工作機會就先考慮就業(yè),盡快讓自己穩(wěn)定下來。

事實上,很多處于短暫失業(yè)期的年輕人都有一顆上進的心,他們一方面是對于改變現(xiàn)實的無能為力,另一方面是想要迫切的改變現(xiàn)狀。

青年漂流,我們已然是“超冰河期一代”?

張婧是山東師范大學2022屆研究生,畢業(yè)后一直在家備考公務員。

“本科工作難找,想著讀研之后會容易點,畢業(yè)后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張婧會每周在她的社交平臺上發(fā)布幾條視頻,自嘲“最擅長的事只剩上學和考試”。視頻號上的3.6萬名粉絲,差不多都是和她同頻的年輕人。

以考研、考博來“曲線就業(yè)”的年輕人已然非個例。教育部預計,2023年全國高校畢業(yè)生1158萬人,比2022年增加82萬人,這個數(shù)字是2000年的10倍還多。北京今年的碩博畢業(yè)生人數(shù)首次超過本科生。據(jù)中國教育在線《2023研究生招生調(diào)查報告》,2023年全國考研報名人數(shù)達474萬人,國家公務員考試報名過審259.77萬人,這意味著,近70個人競爭1個崗位。

對年輕人來說,形勢就是這么嚴峻?!斑B影視明星都考編啦”張婧說,她班里60%的同學都放棄了找工作,在考公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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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我的事說來話長》

過去7個月,張婧每天6:30起床,24:00睡覺,每天超過12個小時用來刷題,上廁所的空檔里偷瞄會兒手機。即便這樣,3月份的成績單讓張婧有點兒崩潰,國考離進面試還差17分,省考則差得更多。

“我會半夜起來,下載一堆求職APP,翻看兩天再通通卸載掉?!痹诟改傅闹С窒?,張婧多給自己預留出一年的脫產(chǎn)備考期。“先安心當兩年全職兒女吧。我媽說,以后工作的時間多著呢,不差這兩年”。為了給自己更多心理上的安定,張婧還約了朋友下月20號去濟南靈巖寺拜一拜,“攻略說,每月初一去,更靈驗。”

年輕的畢業(yè)生們仿佛乘坐著一臺忽上忽下的過山車,他們的命運交由時運來決定。

從日本過去20年的經(jīng)驗看,在求職市場一旦淪為邊緣人,越發(fā)容易陷入貧困,貧困導致失去自信,逐漸和社會脫節(jié),也就越不會去戀愛、結婚和生子,形成一個惡性循環(huán)。

長期以來,“冰河期一代”被認為是個人的問題,被貼上失敗的標簽。而事實上,他們很可能是雇傭制度的犧牲品。為此,日本內(nèi)閣府制定了《就業(yè)冰河期行動計劃2021》等支援政策,希望幫助當年的“冰河期一代”重返職場。即使這樣,有學者批評,這樣的政策來得太遲了。

我們說的“尼特族”是在說誰?

在各種文化語境中有著對失業(yè)青年的不同稱呼。我們稱之為“啃老族”,在美國,稱為“歸巢族(Boomerang Kids)”,在香港特區(qū),則稱之為失學兼失業(yè)的“雙失青年”。

他們在網(wǎng)絡上還有個共同的名字:NEET,全稱是Not currently engaged in Employment, Education or Training,最早使用于英國,是指一些不升學、不就業(yè)、不進修或參加就業(yè)輔導,終日無所事事的族群。

在日本,“尼特族”當中有40%單身,年收5萬人民幣以下者占比達66%,這其中的60%來自于政府的福利救濟,沒有政府救濟年收會更低。60%的“尼特族”和父母住在一起,靠父母的收入生活,父母一旦離世,他們將陷入更大的貧困。

26歲的貴州女孩安蘭曾是一家酒吧的DJ。從小父母離異,和爺爺奶奶生活。去年11月,爺爺突發(fā)病重,安蘭請假回家照顧老人。

有段時間,醫(yī)院采取入院隔離等管控措施,要陪床就不能隨時進出,為方便照顧爺爺,安蘭干脆向老板辭了職。爺爺在鬼門關外轉(zhuǎn)了一圈,才逐漸康復。安蘭專職看護,叔嬸們輪流送飯,還給安蘭每月發(fā)2800元的誤工費。

隨著時間的推移,安蘭有感而發(fā):“我唯一的同事,就變成了家里的狗狗?!卑蔡m也不是一無所獲:“照顧老人其實需要很多技術層面在里面,也需要一些心理學的入門,政府或一些專門組織能提供一些專業(yè)上的幫助很有必要,未來一些新型的養(yǎng)老模式也許就在里面?!?/p>

無論處于何種原因,失去工作的年輕人當下與家人同住,還能夠靠上一輩的養(yǎng)老金和積蓄來維持生活。一旦親人離世或者病重需要照料,他們的生活就會雪上加霜。對他們而言,貧困只有一線之隔。

單從這個例子看,安蘭并不屬于嚴格意義上的“尼特族”,她甚至還能在困厄中感知到商業(yè)機會。然而,毫無疑問的是,“就業(yè)冰河期”一旦形成,會造就越來越多的人變?yōu)椤澳崽刈濉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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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四重奏》

眼下流行的“孔乙己”和長衫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最近不少人用孔乙己不脫長衫來形容大學生放不下架子,不愿意從事接地氣的勞動。人們只注意到“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卻忽略了結尾處“他從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錢,放在我手里,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便用這手走來的?!?/p>

魯迅一開始沒提孔乙己怎么到酒店的,只在他快要離開時提了一句。入木三分。和世人眼中一身酸腐氣,好高騖遠的孔乙己不同,他其實已經(jīng)用盡了各種方式,花掉了所有氣力,舍下了所有自尊,仍不能被這個世界所接納。

20年前的日本,社會上到處流傳著“年輕人只想干感興趣的工作”、“自由職業(yè)不切實際”之類的言論,顯然,真正有意義的討論被忽略掉了。

一群陰影下不被“看見”的人

王欣悅今年24歲,2020年8月從上海一家K12在線教育公司離職。“雙減”和疫情的雙重調(diào)控讓公司裁掉了60%的員工,王欣悅是其中一員。

離職后,王欣悅在朋友的介紹下,進入一家考研培訓機構,負責用戶運營。入職一個多月后,王欣悅還沒來得及成單,人力資源就以疫情期間業(yè)務暫緩為由,解約了包括她在內(nèi)的一批試用期員工。

那段時間,王欣悅和身邊幾乎所有朋友都因為各種理由失業(yè)或徘徊在失業(yè)的邊緣。2020年底,王欣悅回到老家陜西渭南,一呆兩年。

很多外出的年輕人也都陸續(xù)回去?!按蠹液苌俅T,基本都呆在家里。要么追劇,要么玩手機,做做家務,日子過得很快。”兩年里,王欣悅總共花了不到1萬塊錢。買零食、化妝品用的是自己的積蓄,給家里添置東西、日常開銷則由父母出錢?!霸诩业娜兆硬挥米夥?,不必囤菜,購物少,生活成本就很低?!?/p>

今年年初,在前同事的推薦下,王欣悅回到上海,在一家出版社做實習編輯。雖然薪資不高,沒有編制,但王欣悅很珍惜這個崗位。盡管“大概率干到頭也是編外”、“只能打打雜,接觸不到核心業(yè)務“、“拼死干也不會被重用”,但她仍然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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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我的事說來話長》

過去的生活經(jīng)歷讓人們相信,只要努力,總會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F(xiàn)實是,努力并不確定有回報,長此以往,人們會對企業(yè)和社會產(chǎn)生強烈的不信任感,更喪失了努力的干勁。

小林美希在《中年漂流》中記錄了那些在經(jīng)濟危機下,失去工作的日本年輕人。人們普遍認為,一旦經(jīng)濟復蘇,工作機會將重新開放,那些曾經(jīng)在危機中失利的人就有機會重頭來過。

事實上,七年后,盡管日本經(jīng)濟回暖,當初的“冰河期一代”卻錯失了就業(yè)機會。年齡大、沒有正式工作經(jīng)驗等制約條件,讓絕大部分“冰河期一代”被迫成為就業(yè)市場中的“兼職”、“臨時工”、“派遣員”、“契約勞動者”等非正式雇員。

為減少人員開支,企業(yè)會選擇雇用這些“非正規(guī)職員”來降低成本,但從社會制度和企業(yè)角度,依靠舍棄人而達成的經(jīng)濟是脆弱的。小林美希認為,面對這樣結構性的困境,需要政府和企業(yè)積極地解決雇傭問題,而不是僅讓一代人去艱難的掙扎與付出。

小林美希在《中年漂流》書里說,勞動問題一直以來被看作是與經(jīng)濟、企業(yè)經(jīng)營相對立的問題,但她認為正是個體勞動塑造了宏觀經(jīng)濟,“倘若工作使得年輕人疲憊不堪,未來我們將會面臨更大的危機”。

個人的艱難就是國家的艱難

和《中年漂流》中所記錄的“冰河期一代”一樣,同樣邁入中年的一群人的困境并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逝,反而要承受更多問題。

張渝42歲,西安人。失業(yè)7年。

2016年,35歲的張渝離婚,隨即從上海一家食品公司的會計崗上離職。單身無孩的張渝搬回西安和父母同住。

老兩口每個月從退休金里拿出5000塊給張渝,做一家三口人的生活費。除去買菜、做飯、繳水電費,剩下的就是張渝的零花。

張渝有個弟弟,小她兩歲,開了一家設計公司。業(yè)務好的那幾年,弟弟每年給父母和姐姐幾萬塊的紅包。提及姐姐的家庭角色,弟弟心懷感激,“按照老理兒,姐姐是嫁出去的閨女,該由我給父母養(yǎng)老送終。姐姐能回來照顧二老,父母高興,我也該補貼他們仨?!?/p>

2018年,弟弟結婚,張渝從自己的積蓄里給了弟媳20萬。弟弟沒想到,失去工作的姐姐居然省吃儉用存下這么一筆錢。弟弟和張渝說:“等你老了,你有我,我管你。”

和很多人比,張渝還算幸運,她至少還有輾轉(zhuǎn)騰挪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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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四重奏》

而歷史告訴我們,“冰河期一代”對個人的后續(xù)效應是,直到中年、老年,很多人都走不出天寒地凍的人生際遇。在日本的2040年問題中,“冰河期一代”由于長期收入低、儲蓄少,將成為貧困的老年人群,加重因高齡少子化而不堪重負的日本社會保障制度的負擔。

在日本,領取生活保障的人數(shù)大約有200萬人,半數(shù)是65歲以上的老年人。長期以來,60歲至64歲接受低保的人數(shù)一直高于40歲左右接受低保的人數(shù),但在2014年情況發(fā)生了翻轉(zhuǎn),申領低保的年齡越來越輕。本是社會中流砥柱的勞動年齡群體如果長期領取生活保障,將對社會造成嚴重影響。

一個社會問題發(fā)生后導致的次生災害,其影響之深遠往往超出想象,到后來覺察時,恐怕已經(jīng)很難逆轉(zhuǎn)。這就是日本“冰河期一代”帶來的經(jīng)驗教訓。

它提醒我們,就業(yè)率從來不是一個數(shù)字,而是一代代人和一個社會最重要的信心根基,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就業(yè)危機不單是影響個人幸福,加劇家庭經(jīng)濟壓力的問題,它會導致消費低迷、老齡貧困化、結婚率與出生率惡化、國家稅收降低等一系列問題。

大多數(shù)個人問題并非完全是個人問題,而是受到社會規(guī)范、習慣和期望的影響。比如,有人無家可歸,有些人會說他們懶惰或沒有受過教育。這些指責卻沒有考慮到導致無家可歸的社會因素,是什么樣的社會障礙和缺陷可能會將某人推向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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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問題餐廳》

賴特·米爾斯在《社會學的想象力》中談到:如果只有少數(shù)人失業(yè),我們可以通過說他們懶惰、缺乏良好的工作習慣等來合理地解釋他們的失業(yè)。如果是這樣,他們的失業(yè)將是他們個人的麻煩。但是,當數(shù)百萬人失業(yè)時,失業(yè)最好理解為一個公共問題。

米爾斯繼而解釋說:“只有意識到自己是時代的產(chǎn)物,看遍同一處境下蕓蕓眾生的面貌,我們才能明白自己的際遇、判定自己的命運?!?/p>

事實上,這些年輕人的艱難就是國家的艱難。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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