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話叫“寒門難出貴子”,而不久前刷屏的“一塊屏幕”的故事之所以牽動人心,無非因為它向人們展示了:寒門學子仍然還有出人頭地、考入名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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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于“寒門貴子”來說,進入名校只是向上攀登的第一步,他們之后的每一步,都可能比這一步走得更艱難。
巧得很,筆者最近就讀到了一篇發(fā)表在《波士頓環(huán)球報》上的文章,原文題目是《在藤校當貧困生是什么情形?》(What is it like to be poor at an Ivy League school?)講的就是美國的“寒門貴子”們邁入藤校后的經歷。
很多年以來,進入藤校一直是精英家庭孩子的特權,不過現(xiàn)在為了讓學生的組成能更加多元化,所有藤校都有了貧困學生資助計劃,希望給低收入、高學術表現(xiàn)的孩子一個接受頂級精英教育的機會。
下文中,作者Brooke Lea Foster為我們還原了這些“高學術表現(xiàn),低收入,通常是家族里第一位大學生”的孩子們,在名校中遇到的三大挑戰(zhàn),以及專家給出的解決方法。
挑戰(zhàn)一:無法融入
“階層的符號無處不在——從你穿的衣服,到你說話的樣子?!?/strong>
當Ana Barros作為新生第一次踏入哈佛大學校園的時候,她感覺特別不適應,就好像“低收入”三個字刻在她的額頭上似的。
校園里的樹木那么綠,鵝卵石鋪就的道路那么精致……這些景致美好得一點兒也不真實。她想:像我這樣的女孩不屬于這種地方。
Ana的家位于一個治安混亂的貧困街區(qū),街區(qū)周圍終日警笛長鳴。Ana的父母用盡了積蓄,才從“人道家園”(一個幫助貧困人群造房子的公益組織)那里買了一處小房子。她家還經常缺錢,有時候甚至連肥皂、卷筒紙這樣的生活用品都買不起……對Ana來說,世界的顏色是灰的。
突然有一天,Ana收到了來自哈佛大學的一封錄取郵件——與此同時,哈佛提供的全額獎學金也能讓她支付得起高昂的學費。
▲哈佛大學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Ana說,“我再也不用像自己的父母一樣受苦了?!?/p>
可是,進入哈佛之后,內心的焦慮和失落一直沒有離開過Ana。
整個大學一二年級,Ana在課堂上很少開口,因為她擔心用錯詞,發(fā)錯音。Ana的父母是來自哥倫比亞的移民,在家里,父母都說西班牙語。
盡管出生在美國紐約,但Ana只有在學校才能學到英語。正因為如此,Ana在閱讀的時候能夠理解許多單詞,但她不敢大聲地把這些詞說出來——很少有人會去糾正她的發(fā)音。
經濟背景還會影響到交朋友。
“你會因為支付不起一些費用被朋友圈淘汰出局,”Ana說,“比如說,如果有人說:我們去餐廳吃飯然后看電影吧……你就只能悄悄離開?!?/p>
在同齡人談論購買一件200美金的衣服,或者是去國外度假的時候,Ana總是不知道怎樣加入討論。
“那些有錢的孩子,常常意識不到這種談話會讓別人產生什么感受。”他們肯定不是故意的——因為那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但也總會誤傷到其他人的自尊心。
交友困難,Ana選擇一個人居住,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法忍受和“特權階層的人”當室友。
有時候,課程的設置也會讓貧困孩子感受到來自上層階級的“壓迫感”。
比如,在最近的一次社會學的課上,教授讓學生們定義自己的社會階層。
“中產?!币粋€學生說。
“上層?!绷硗庖粋€學生說。
這個議題讓Ana很不舒服,因此她拒絕參與:“當著那么多的同齡人承認你很窮,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情。”
挑戰(zhàn)二:貧困問題
“上名校是一場徹底的文化沖擊。我們的起點就不一樣。”
哈佛大學二年級學生Ted White出生在牙買加平原的一個工人家庭,父親是位公交車司機。
Ted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學在大學一年級就開始創(chuàng)立公司或者是公益組織,而他們使用的資源一般都是來自父母。
“我們的起點就不一樣?!盩ed說。
畢業(yè)之后的去向也讓窮孩子們感到緊張。名校中的大部分孩子都能依靠富裕父母的關系,到著名的大公司去實習。
甚至如果單看個人表現(xiàn),在面試的時候,富裕家庭的孩子也會占據(jù)優(yōu)勢——因為他們能夠表現(xiàn)得更加自信和從容。
低收入學生普遍存在自信心問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大公司里的律師、高管,或者是華爾街精英。他們的父母沒有能力帶他們見識精英職場的世界。
有時候,Ted會懷疑進入哈佛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盡管他知道,進入哈佛,很有可能讓他永遠地遠離父母那樣終日為經濟掙扎的生活。
而且,在富裕孩子無憂無慮地享受著來自上一輩的各種“福利”的時候,貧困的孩子卻要時時想著去反哺父母。
西裔學生Claudio曾經苦惱地對一位富裕的朋友說:“媽媽這幾天問我有沒有余錢,可以用來支付家里的賬單?!?/p>
朋友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最后他說:“我為你感到抱歉?!?/p>
聽到朋友這樣說,Claudio感覺更糟糕了。
Renata Martin是布朗大學學生,爸爸是披薩送餐車的司機。盡管學校給她提供了9萬美金的助學金,但她在校園里仍然需要依靠“化緣”度日——
因為患有“身份認同焦慮”,Renata去見了心理醫(yī)生,學校提供的醫(yī)療保險支付了診費的大頭,但她連區(qū)區(qū)15美金的自負部分也承擔不起;
此外,Renata還不得不到學校教會機構申請資金,用來購買課本和回家的車票。
“尋求幫助真的很為難,”她說,“但我只能反反復復地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教授們,否則就沒辦法從布朗畢業(yè)?!?/p>
“學校認為:十幾塊的‘額外費用’人人都能承擔,但事實是——我們不能?!?/p>
挑戰(zhàn)三:與原生家庭疏遠
“我不希望你因為有我們這樣的爸媽而感到羞愧?!?/strong>
耶魯新生Julia Dixon每次走進餐廳的時候,漢堡包餐臺服務生都會特別高興:“Julia,你今天想吃點什么嗎?”
正在搬箱子的校工也熱情地打招呼:“天氣挺冷的,對嗎?佐治亞女孩?”
Julia在佐治亞鄉(xiāng)下長大,是家里11個孩子中的老二,父母是經營食品攤的小販。
如今,Julia戴著黑邊框的眼鏡,涂著茄子紫色的唇膏,看上去已經和從前的那個鄉(xiāng)村孩子大不相同。
Julia 記得,幾年前父母第一次開著租來的車,到大學來看望自己,在見到Julia的朋友時,他們感覺非常不自在。他們沒有去拜訪女兒的教授或者導師,卻要求去見學校餐廳的工作人員。
“你們可以幫我照看女兒嗎?”爸爸問一個工作人員。
父母對自己身份的定位,就如同當初Julia對自己的定位一樣。
Julia有時候把自己當作“食品攤的Julia”,有時候把自己看成是“耶魯?shù)腏ulia”,調和這兩種身份非常困難。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意識到了這樣的變化。
讀大學后,Julia只回過兩次家,最近一次回家,爸爸不無擔心地說:“也許教育正把你從我們身邊越拽越遠。我不希望你因為有我們這樣的爸媽而感到羞愧。”
耶魯大學
藤校里的貧困學生最初可能感覺自己不屬于校園,然而慢慢地,他們會逐漸感到,其實自己也不屬于原生家庭。
布朗大學老師Rome說:“他們在學校的時候,心心念念想要回家,但是藤校教育又對他們的語言、外表和行為都進行了改造,他們也不再適應從前的生活了。”
Ellie Dupler是耶魯大學全球事務專業(yè)的學生,她有一頭紅褐色的卷發(fā),戴著銀色的耳環(huán)。耳環(huán)是在由耶魯資助的一次旅行中,她在土耳其購買的。
Ellie曾和自己的單親母親居住在一輛拖車上,一直住到六年級。后來,她每天需要乘坐單程兩小時的公交車,才能到一所好點的高中上學。
接受收集時Ellie正在經歷“經濟危機”。
“資助部門的一張支票還沒到,這兩天有幾頓飯我就不吃了?!?/p>
盡管如此,Ellie說耶魯給了她一種“經濟安全的錯覺”。她說:“在校園里呆的時間越久,我越感到自己不屬于低收入群體?!?/p>
Ellie認為自己之所以能更好地融入耶魯,是因為她是白人。
“一般來說,如果我不主動暴露家庭背景,大家都會以為我和大部分白人孩子一樣,來自上中產家庭,住著郊區(qū)的大房子?!?/p>
Ellie喜歡通過別人的眼睛來看待自己,這讓她覺得,自己可以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
盡管如此,畢業(yè)仍然迫在眉睫。“我覺得自己正在一個梯子上往上爬。但如果畢業(yè)了,我會不會又滑落回去呢?”
“寒門貴子”怎樣取得成功?
哈佛大學導師Anthony Jack致力于研究“名校低收入學生”問題。
他發(fā)現(xiàn),低收入學生能否獲得成功,與他們能否獲得“社會文化資本”息息相關,比如——
他們是否能和富裕同學一樣,意識到自己“擁有權利”;
他們能否意識到和教授“一對一關系”的重要性,努力獲得教授的推薦……
Jack說,貧困學生經常疏遠類似教授這樣的“權威人士”,而上中產的學生們,很容易就能和權威人士形成良好的互動關系。
還有研究表明:
上中產家庭的孩子更善于向別人請求幫助,因為他們天生就相信——資源是向他們開放的,自己擁有使用資源的權利。
而貧困學生習慣于自己完成所有的事情,因為他們的父母學歷往往不高,不會在學業(yè)上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所以他們上大學以后,也想不到去類似“寫作中心”這樣的地方向教授要求額外的輔導和幫助。
Yolanda Rome是布朗大學新生學院的助理院長。他說,許多貧困學生考試得C之后會痛哭。他就問這些孩子:“有沒有去和教授談一談呢?”得到的答案往往是“沒有”。
上中產的孩子就不同,他們即使拿到最糟糕的分數(shù),也敢于跑去找教授探討和理論。
“我們正在努力改變校園文化,” Yolanda說,“我們要讓學生們都知道:尋求幫助不是一種弱點?!?/p>
缺少資源,缺乏尋求幫助的能力,真會影響學生的畢業(yè)成績嗎?
是的。
在美國全國,作為“家庭第一代大學生”的低收入學生,其本科畢業(yè)率只有11%左右。也就是說:100個窮孩子考上大學,只有11個能畢業(yè)。
但在藤校,這個數(shù)字要高很多,因為大部分的經濟壓力都被助學金挪走了。而藤校如今也建立了更多組織,幫助窮孩子找回自己的權利意識。
在哈佛和耶魯,98%的低收入本科學生都能夠在6年內畢業(yè);在布朗大學,這個比例是91%。
后記
美國名校中的學生們,無疑是這個國家中最聰明,關系網絡最強大的一群年輕人。當窮孩子們“空降”到這樣一群人之中以后,他們無疑會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差距。
耶魯學生Julia說,她正盡力學習“不再把金錢當作定義自己身份的關鍵要素”。
耶魯已經向她展示了這樣一種生活——晚餐桌上的談話不再圍繞著“過期賬單”展開。但是,擁有夢想,需要先從經濟自由開始。
也許我可以把這四年大學生活,看成一個開始做夢的機會。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爸爸真棒”,作者勇敢的特雷西。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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