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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六點半起床,七點一刻出門,到學校還得早自習,然后這一天的課程,回來六張卷子,還得寫作業(yè),回頭咱學習成績是弄上去了,整個身體壞了值當嗎?”
這是電視劇《小別離》中的臺詞,也是現(xiàn)實生活中很多中國學生的真實寫照。學校題海,回家特訓,考試玩命,假期補課,一代人這樣長大,卻又看著身邊的孩子這樣長大。
為了給學生松綁,國家做出了很多努力。2018年底,教育部等九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印發(fā)中小學生減負措施的通知》,對學校、校外培訓機構、家庭和政府這四大主體提出了30條減負措施,被稱為史上最嚴最全最細致。
減負失敗了那么多次,這一次能成功嗎?
減負減負,越減越重
中小學生的減負問題并非最近才走進公眾視野。早在1955年7月,教育部就發(fā)布了《關于減輕中小學生過重負擔的指示》,這也是新中國第一道“減負令”。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1955年至今,國家層面以專門文件方式發(fā)布的“減負令”有十余道。再加上各地出臺的減負政策,已發(fā)布的“減負令”多達上百道。
從各個年代的減負措施中,可以看出不同的時代特征和教育觀念的轉變。在2000年以前,“減負令”強調校內減負,要求學??s短在校時間、減少考試次數(shù),教師改進教學方法、減少作業(yè)量等。
校內很累,校外也不輕松,校外補課更是家常便飯。所以近年來,“減負令”除了重申和調整原有的減負措施,還增加了校外培訓機構這一新的減負主體。
然而,減負喊了大半個世紀,卻似乎一直停留在紙面上,中小學生的學業(yè)負擔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進一步加重。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先后于2005年、2010年和2015年在全國十個省市進行了三次“中國少年兒童發(fā)展狀況”調查,結果顯示:00后中小學生在校時間更長,且超標人數(shù)比例居高不下;做家庭作業(yè)時間較95后學生有所縮短,但仍然超標;上課外班時間更是顯著增加。
值得一提的是,從2005年到2015年,無論是學習日還是休息日,幾乎都有一半以上的中小學生在校時長、做家庭作業(yè)時長超標,休息日超標情況更加嚴重。披星戴月學習、寫作業(yè)到深夜,是中小學生的生活常態(tài)。
十年前的學生把漫畫書藏在作業(yè)中偷偷翻閱,現(xiàn)在的學生做作業(yè)時也少不了偷偷來一局王者,吃一把雞。坐在書桌前,明明有堆成山的作業(yè)做不完,卻又忍不住想玩手機,只能向睡眠要時間。
過重的學業(yè)負擔擠壓了休息娛樂,休息不好也成了常態(tài)。2015年“中國少年兒童發(fā)展狀況”調查數(shù)據(jù)顯示,學習日有高達57%的中小學生睡眠時間不足9小時,較2010年增加了6.2%。即使是休息日,也有34.5%中小學生睡眠時間不達標。
睡不好,可能導致學習能力和學習成績的下降。到底睡多久才比較合適呢?據(jù)2015年美國睡眠基金會發(fā)布的最新睡眠量建議,6-13歲中小學生的推薦睡眠時間為9-11小時,14-17歲為8-10小時。
作業(yè)做不完,睡覺睡不夠,更別說每天鍛煉一小時了。
“不補課,我家孩子就輸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等待中小學生的,還有各式各樣的補習班。
即使在全世界范圍內,中國中小學生的負擔也稱得上是“遙遙領先”。國際學生能力評估計劃(PISA 2015)的報告顯示,在 OECD 國家 ( 地區(qū)),學生平均每周用于課外學習的時間為17.1小時。
而中國大陸參加 PISA 測評的北京、上海、江蘇、廣東四省市學生,平均每周用于課外學習的時間為27小時,在所有參加測評的國家及地區(qū)中僅次于阿聯(lián)酋,其中數(shù)學為課外學習時間最長的學科。
天津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張寶義表示,減負令效果往往不大好,一些學生、家長不買賬,根本原因在于考試制度沒有發(fā)生根本性變化。
家長和學生為升學和高考焦慮,“進不了前一百,就進不了重點高中;進不了重點高中,就進不了重點大學;進不了重點大學,等于是這輩子完了?!?/p>
焦慮感使家長們寧可為孩子選擇一個痛苦的童年,也不希望他們有個卑微的成年??吹絼e人都在學時,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后于人,于是心甘情愿地將孩子推到補習班。
這一心態(tài)可以用劇場效應來解釋:人們在劇場中看戲,一部分人為了看得更清楚選擇站起來,導致其他人不得不跟著站起來觀看,但最終的觀看效果卻和最初時一樣。
焦慮就是商機,養(yǎng)活了眾多的校外培訓機構。為了緩解教育焦慮,消弭劇場效應,教育部對校外培訓機構進行了專項治理,主要針對安全隱患、無證無照、強化應試、超綱教學、組織競賽等六類突出問題。
截至2018年11月30日,全國共摸排校外培訓機構約40萬所,其中存在問題機構約27萬所,已完成整改約21萬所,完成整改率達到了77.42%。
專項治理雖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有部分校外培訓機構在打擦邊球。因為治理歸治理,對校外培訓機構的整治,并不能緩解家長的焦慮。
一些培訓機構沒有公示教師資格證、拆了招牌繼續(xù)營業(yè),甚至打著藝術培訓的名義進行學科輔導。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家長買賬。
對家長來說,當然不希望自己家孩子這么累,可是萬一減負完成績降了,寧可不減。
真的減負,可能就掉隊了
家長的擔心不是沒有根據(jù)。
中國的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不僅存在于省際之間、城市之間,城市之內也大不相同。
盡管義務教育階段實行“就近入學”,但因為學校之間存在差距,擇校行為仍然十分普遍。
在“小升初”階段,有超過四分之一的學生是擇校生。中國教育追蹤調查(CEPS)數(shù)據(jù)顯示,為了擇校,13.8%的家長選擇走關系,5.5%的家長會在學校所在片區(qū)買房,2.9%的家長會給學校繳納額外費用。
擇校無非是為了獲得更好的學校教育,而高昂的擇校成本,并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承受。
如果校內搞減負,校外勢必接棒。但對底層的孩子來說,他們也很難在校外接受到良好的教育。
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發(fā)布的《2017年中國教育財政家庭調查:中國家庭教育支出現(xiàn)狀》顯示,無論城鎮(zhèn)還是農(nóng)村,校外培訓都是以學科類為主,但農(nóng)村地區(qū)中小學生學科類培訓參與率僅為城鎮(zhèn)的二分之一。
學科類培訓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需要更多花費的興趣類培訓。當城里的孩子學鋼琴、學舞蹈、學繪畫、學書法時,農(nóng)村地區(qū)中小學生此類培訓參與率甚至還不到城鎮(zhèn)的五分之一。
除了城鄉(xiāng)及地區(qū)差異,校外教育也存在著明顯的貧富差異。21世紀教育研究院2018年發(fā)布的《我國中小學生“減負”問題研究報告》顯示,家庭經(jīng)濟富裕的學生參加校外補習的比例為68.1%,明顯高于家庭經(jīng)濟中等的學生比例(50.2%),遠高于家庭經(jīng)濟困難的學生比例(31.5%)。
家庭條件好的學生身處優(yōu)質的教育環(huán)境,有能力選擇更好的學校教育和課外補習,即使是負重奔跑,他們也能跑得更快一些。來自校內外的雙重壓力,正在把窮人家的孩子甩在后面。
在《小別離》中,為了逃避升學壓力,朵朵被父母送出了國。而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去擠那座有著千軍萬馬的獨木橋,真的就是唯一的選擇。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網(wǎng)易數(shù)讀”,作者 | 蘇昕,設計師 | 趙鵬路。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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