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Linda Liukas

芥末堆注：身在“寒冷”的北歐，芬蘭并不是一個存在感很高的國家。但每當PISA測試公布成績的時候，來自全球的目光都會“按例”投向這個只有550萬人口的北歐小國。簡樸、自然，尊重個性，注重實踐創(chuàng)新能力芬蘭教育，一直被國內(nèi)教育界看作是學習的目標。2018年，芥末堆“看世界·芬蘭”專欄，將深入芬蘭教育現(xiàn)場，探索和解析芬蘭的“教育經(jīng)”。

Linda Liukas是Hello Ruby一書的作者。Hello Ruby講述了小女孩Ruby的編程之路。該書自2014年出版以來，廣受教師、家長和小讀者們的喜歡，現(xiàn)已被翻譯成22種語言，為全球各地的孩子們開啟了編程的啟蒙之路。2017年底，在赫爾辛基的北歐教育科技大賽上，Linda作為評委嘉賓出席。評獎結(jié)束后，芥末堆收集了Linda。我們就少兒編程教育設(shè)計，芬蘭教育模式及教育科技的未來等問題進行了探討。本文根據(jù)Linda的收集稿整理而成。

創(chuàng)作兒童編程書籍的緣起

作為暢銷少兒編程書籍《Hello Ruby》的作者， Linda首先談了談她的創(chuàng)作動機以及對編程的理解。

我自孩提時起就希望有這么一本給孩子的編程書，但是當時沒有這樣的書，所以我就想到了自己寫一本?，F(xiàn)在回頭看，那時候科技還不是普羅大眾都可以選擇的職業(yè)，它也不是用來表達自我或解決問題的。我猜想人們剛開始圍繞科技設(shè)計教學理論和課程時，并沒有預(yù)料到科技，尤其是計算機，對人類的影響能達到如此之廣。當時設(shè)計的那一套教學方法也過于狹隘，讓人誤以為只有那些有數(shù)學天賦的、內(nèi)向、思辨能力和專注力強的孩子才能學編程或計算機。

但對我來說，編程就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工具，一種自我表達的方式。它像蠟筆，紙或任何其他可以用來表達自我的媒介一樣?，F(xiàn)在市面上有很多教編程的應(yīng)用和游戲，但我還是想要引入一種不同的視角。在教育這個領(lǐng)域是允許有各種不同的聲音。教育里也不會只有一個谷歌。而 Hello Ruby是那些不同視角之一。

此外，我發(fā)現(xiàn)很多人對編程以及科技抱有恐懼。甚至包括教師在內(nèi)，也有對科技教育的恐懼。你要是想學編程，要么去選一門大學課程，或者是看專業(yè)書自學。專業(yè)書籍往往充滿術(shù)語和高深的數(shù)學。當然你還可以買一本傻瓜計算機科學教程。但誰愿意當個傻瓜學習者？從這點看，計算機和科技的學習需要更多樣化的方式和路徑，不能局限于這些常規(guī)的方法。

芬蘭教改后對編程及計算機教育的影響

芬蘭在2016年開始實施新的教學大綱，編程正式被納入新大綱。Linda接著談了談她對芬蘭編程教育的看法。

兩年前芬蘭開始實施新教改，首次將編程引入小學教學大綱，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教授編程。這是我們做的最大膽的選擇。當我們做這個決定時，其實尚且還不確定老師們能教些什么，教師該如何培訓以及課程大綱具體該是什么樣子。但是我們勇敢地朝未知邁出了一步。

關(guān)于科技教育我們還有一點做得很棒，我們并沒有另外開設(shè)了一門叫編程或計算機的課程。相反，計算機科學的概念是以跨學科的方式去教授的。也就是說你可以在物理課，生物課甚至藝術(shù)課去學習編程。這能行得通是因為芬蘭的老師都很受尊重。他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普遍在課堂上擁有很高的自主權(quán)。在關(guān)于如何展開編程的跨學科教學的問題上，我們的老師同樣被賦予了很大的掌控度。

在芬蘭，幼兒園老師也需要接受五年的大學教育。哪怕只是跟6歲的孩子打交道,你也需要研究生文憑。不論是從技術(shù)層面還是從自我管理能力來看，芬蘭教師的專業(yè)能力都是令人信服的。有些國家在教授編程課程時候，所遇到的問題就是教師接受大學教育的年限太短。如果當老師所需要的培訓三年不到就能完成，那么這樣的老師想要教小學生編程，就會連基本的數(shù)學知識都不夠。因而芬蘭的模式短期內(nèi)在其他國家未必可行，他們可能需要放慢推廣的步伐或者采取別的方案。

對芬蘭教育模式利弊的反思

Linda在芬蘭完成了大學教育，而后又參加了斯坦福大學的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項目。近年來她經(jīng)常獲邀去其他國家參觀拜訪一些教育機構(gòu)。廣泛的對外交流經(jīng)驗讓她對芬蘭的教育模式有了更多的反思和更為中肯客觀的評價。

我在旅途中學到了很多，通過與他人的對話，對自我有了更深的認識。我發(fā)現(xiàn)很多我本能地帶入Hello Ruby中的想法——比如故事對學習新知識很重要，即便是計算機科學的學習也一樣；所有的東西都應(yīng)該以一種奇特又豐富多彩的方式去呈現(xiàn)。這些想法都是我從芬蘭的教育體系中吸取的。對于一個土生土長的人來說，批判往往更容易，比如說芬蘭教育系統(tǒng)改變得不夠快，或者這沒做好，那沒做好。但是我走得越遠，卻越發(fā)體會到我們教育系統(tǒng)的好，尤其是對公共利益的支撐。

當然我去過好多更漂亮的學校。兩周前我去了邁阿密、日本，拜訪了當?shù)氐膶W校。在這些地方，有專為富裕家庭開設(shè)的私立學校。但在芬蘭，我們幾乎沒有私立學校。芬蘭是個小國家，我們的理念就是提升每一個孩子，而不是集中培養(yǎng)一小部分天賦卓越的人。教育公平是芬蘭整個教育體制的基石。北歐國家的教育模式都比較接近。

芬蘭的教育模式固然很好，但也有自己的問題 。我們力爭提高每一個學生，但這卻會壓制才華出眾的學生。但是要成為創(chuàng)業(yè)者，往往需要比常人更大的野心。以我自己為例，在加州斯坦福大學的學習是我平生第一次無所顧忌地展現(xiàn)自己大膽和野心勃勃的一面。我慶幸自己不是在美國長大，以我父母的財力斷無法送我去斯坦福接受教育。但我也很高興我有機會體驗美國的教育系統(tǒng)，它改變了我對自我能力的界定。當然，每個國家都有他們的優(yōu)缺點，芬蘭如此，美國和中國亦如此。

紐約的編程教育藍圖

因為Hello Ruby一書在美國大受歡迎，Linda受紐約教育局之邀為當?shù)氐睦蠋熼_展培訓，因而對紐約的編程教育也有一定的了解。

我正在和紐約教育局合作一個實驗項目，根據(jù)紐約的計算機科學教學大綱，設(shè)計Hello Ruby的練習和活動，并為當?shù)氐睦蠋熖峁┡嘤枴?017年的春天我們已經(jīng)合作了一期，總計約有六十多位老師參加了這個項目。明年春還有一期。

這是我首次和美國合作，需要重新設(shè)計很多活動，對我來說很有意義。美國的學校系統(tǒng)和芬蘭大不一樣。他們對教學評估和分層教學非常重視。孩子每完成一個任務(wù)，他們都要評估孩子做得怎么樣。芬蘭的學校系統(tǒng)靈活多了。芬蘭也不重視分層教學，所有的學生都做一樣的事情。但在美國，拔尖的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上的課是不一樣的。普通孩子上的課簡單點。

紐約這座城市對科技教育有著一個很“美”的愿景。他們的目標是到2020年，全紐約公立學校各年級的學生都能接受關(guān)于計算機科學的有意義的體驗。他們本也可以將這個2020愿景定為教會所有孩子什么是循環(huán)指令（loop）或如何給序列排序，但是他們卻選擇了“讓孩子們接受有意義的體驗”這個愿景。我覺得這很美，也很樂意與他們一起為實現(xiàn)這個愿景而努力。

對教育和科技的展望

收集當天適逢北歐教育科技獎的評選頒獎，Linda也聊到了科技在教育中應(yīng)用的一些看法。

我認為未來科技會更多地融入到我們的環(huán)境中。我們還處在科技教育的起步階段。我相信我們一直沿用的教育方式有其存在的理由，例如我自己的編程書就使用了很多手工的方式。我也相信科技在教育中的應(yīng)用也有其存在的理由，比如今天參賽的幾家教育科技公司就發(fā)揮了科技有趣有益的一面。

未來我們會對計算機和人類所擅長的事情都有更好的理解。計算機相比人類能夠更快速地處理大量數(shù)據(jù)找出模型，這樣老師得以有更多的時間關(guān)注他們所擅長的事情，例如同理心，激勵并支持學生。我不確定現(xiàn)在的模式會持續(xù)多久，但它是我們在教育科技之路上必經(jīng)的一步?，F(xiàn)在的應(yīng)用程序和平板設(shè)備在教育中的應(yīng)用都只是第一步，希望我們能更好地理解在哪些方面需要科技，哪些方面人類的連接是無可比擬的。

什么樣的教育才是好的教育

收集結(jié)束前，Linda闡述了她對好的教育的理解?！蔽矣X得好的教育能夠看到每個孩子的潛能并幫助他們實現(xiàn)他們的潛能，不論是以哪種途徑，藝術(shù)，科學，編程或物理都好，幫助他們找到自己的所長。在今天的世界要實現(xiàn)這樣的目標也越來越不容易，我們的職能越來越窄，年輕的孩子更早地覺得壓力過大。對我來說，好的教育大概是非常人性化的教育，發(fā)掘所有人的潛力，而不是培養(yǎng)創(chuàng)業(yè)家或者提高國家的生產(chǎn)總值（GDP）?！?/p>

Linda在談編程和科技教育時，我聽到的卻是個性、美、自我認知和成長；編程或科技之于她絕非是枯燥高深的技術(shù)。前者是她想要帶孩子們進入的科技新世界，后者則是她想要打破的對于科技的成見與誤解。編程教育與其他科目一樣，給孩子們傳授“術(shù)”固然重要，但教育者應(yīng)當更加注重對于背后的“道”的理解卻更為重要。

本文作者：Dora，芥末堆簽約海外作者，暫居芬蘭，希望能夠看清這個國家的教育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