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芥末堆

每個孩子能活下來都不容易

作者:小葉老師聊藝術(shù) 發(fā)布時間:

每個孩子能活下來都不容易

作者:小葉老師聊藝術(shù) 發(fā)布時間:

摘要:這個因苦難而溺愛的時代,因教育而禁錮的時代,快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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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子曹建是我的好朋友,他曾在小時候玩過一個危險游戲:小時候家住平房,倉房的一面墻裂了一道縫,能看到縫隙里有裸露的電線。

一次下雨天,他不經(jīng)意扶了一下這面已經(jīng)漏下雨水的墻,瞬間感覺到一股麻麻的酸爽。

這種感覺讓他上了癮,只要一下雨大個子就去倉房扶墻,一下雨就去扶墻。幾次以后還讓它發(fā)現(xiàn)一個進階技能——如果抬起一只腳,渾身麻的感覺會更強烈。

這個游戲他玩了好幾年。

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WC,你從小沒被電死簡直是個奇跡。

其實不僅是大個子,咱們這般年紀的70后老孩子,能活下來,順順當當長大都挺不容易!為啥?

因為除了吃飯,爸媽每天基本看不見咱們,整天都在外面游蕩。山里打彈弓,河里撈泥鰍,冰上摔跤草里打滾兒。

每個小伙伴身上總會有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但蠻不在乎。

今天長大的新孩子們可不一樣,因為物質(zhì)條件好得多,早已被淘氣堡、ipad、動畫片、電子游戲重重包圍。他們再也不用上山下河的冒險,去尋找好玩的事兒。

除了游戲,還要每天重復同樣一件事:按父母的安排去參加經(jīng)過大人嚴格篩選,認為“安全且重要”的學習和培訓,在寸步不離的長輩陪伴下度過所有的時光。

毫無疑問新孩子更安全,好像,也失去了冒險獨有的樂趣。

這不是中國新孩子的特例,而是全世界的通?。簭纳鲜兰o70年代開始,一位英國孩子因為公共區(qū)域欄桿摔倒提起訴訟引發(fā)了英國學者、專家和家庭對孩子安全的警惕。放養(yǎng)孩子的教育習慣被打破,英國的幼兒園和小學開始重視兒童安全教育,告誡父母,保護孩子遠離潛在的任何危險。

小孩子樂此不疲的沙子,泥巴,草地,秋千和在各種墻上樹上的攀爬,已經(jīng)被全部禁止,因為危險性高,孩子跌倒的風險大。

最害怕的是學校、幼兒園、游樂場和公園。

他們無法承擔來自家長、政府的監(jiān)管,還有越來越多的訴訟索賠壓力,對孩子的安全膽顫心驚,自我審查越來越嚴格,把所有設(shè)施能包上的包上,不能包的拆掉,任何冒險性的游樂設(shè)施和場地一律廢棄。

這樣的安全教育理念同樣傳遞到國內(nèi)。1996年中國確定每年3月份最后一周的星期一,為全國中小學生“安全教育日”。提出“全社會動員起來,人人關(guān)心中小學校安全工作”的口號。

安全教育的出發(fā)點沒有問題,為了讓每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但,方式錯了,特別是在具有中國特色的家庭和學校中,變得越來越離譜。

老話說得好“慣子如殺子”,老祖宗并沒有慣孩子的傳統(tǒng)。但因為文化割裂和斷代,80年代之前的中國人全民皆苦,太苦了。

剿匪,土改,整風,鎮(zhèn)反,三反五反,思想改造,肅反,反右,大躍進,階級斗爭,農(nóng)村奪權(quán),有鬼無害,城市五反農(nóng)村四清,文藝批判,文革,大字報紅衛(wèi)兵,破四舊大串連,揪叛徒,上山下鄉(xiāng),一打三反,批林批孔,批鄧反右,掃黃打非。在大街上拉個手和姑娘開句玩笑,都能拉出去槍斃了。幾十年放棄包括作為人的尊嚴的一切,只為一口吃的一口氣兒活下來,實屬不易。

我從未經(jīng)歷那個時代,只在長輩的只言片語和作家們的筆下了解些許片段。大學一年級看過的那本《活著》,至今沒有勇氣看第二遍,太慘了,太苦了。

這樣的苦難經(jīng)歷雖然結(jié)束了,但破壞性和影響力一直遺留到今天,遺留到后代的身上:我受夠了,讓我死也不能再讓我的孩子,我的孫子受苦了。

中國的新孩子,幾乎在誕生那一刻,注定成為全家6口人的目光焦點。

老一輩從未吃飽過,這一輩的孩子沒有一頓飯不是吃撐的。我見過很多親戚朋友家里,每天求著孩子吃飯。孩子吃飯自己吃就完了,偏要端著碗往他嘴里喂,擔心孩子自己會吃不飽。反過來,孩子坐等吃食,當媽的到飯點喊七八遍也不上餐桌。

小時候我家每天三頓飯,媽媽做好放餐桌,愛吃不吃,到點不吃錯過這頓就餓著,沒人有時間跟你商量。

一位同事家的兩個小公主,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早飯從來不是爸爸媽媽做,自己按鬧鐘起床,去廚房做簡單的早餐,吃飯洗碗。等姑娘背書包出門坐上校車了,同事兩口子還在睡覺。

那么大的孩子,飯真的不用喂了。

如果一個孩子自己餓了不知道吃飯,飽了不知道停嘴,他自己還能活下去嗎?吃飯都溺成這樣,吃不飽都成了安全問題,很難想象生活中孩子在家庭中所擁有的特權(quán)有多少。更難想象,這樣的父母怎么會讓孩子受到一丁點的危險。

中國2014年的數(shù)據(jù)是大約每6個男孩中就有一個是肥胖,每11個女孩中有一個是肥胖,但這種肥胖不僅僅是因為溺愛。英國《泰晤士報》8月20日的文章標題是《太多課堂時間導致中國幼童肥胖率位居世界最前列》:“中國已成為世界上幼兒超重和肥胖率最嚴重的國家之一,幼兒園內(nèi)的學業(yè)壓力被認為是引發(fā)這場健康危機的罪魁禍首。由于被要求學習越來越具競爭性的課程,該國幼兒無法每天都按照官方推薦的時長參加戶外鍛煉活動?!?/p>

一年到頭體育老師都體弱多病無奈讓數(shù)學語文老師代課,中小學的體育課變成了課程表上的裝飾,從家長到孩子都習慣了。但,幼兒園竟然淪陷的這么徹底,讓人無法想象。

歸根結(jié)底,我們的教育制度根本上是一種競技運動,高考是漏斗。競技運動的核心追求是我比你強,要比你強必須更高更快更強。

當每個人都在尋找私下加強的途徑,幼兒園對孩子們的種種壓力做為就變的合理了。隔壁大班學乘除了,隔壁小班學語法了,別人參加,別人學習厲害了,就是活生生減少自己的機會啊。

這是真刀真槍的干。

不參加行不行?大部分不行,因為中國的人均教育資源不夠,好小學好中學好大學優(yōu)質(zhì)教育資源就這么多,只能滿足一部分勝利者。當小學入學考試開始考核知識點、知識面的時候,幼兒園也就必然淪陷了。

動蕩的歷史和競技型教育制度這兩種中國特色,給我們的安全教育提供了更讓人信服的加持,天經(jīng)地義的把孩子們關(guān)在了學習的籠子里。

安全的籠子讓孩子們不知道世界存在一種東西叫做冒險。學習操場的跑道上都是安全的塑膠跑道,彈力十足,緩沖適當,孩子們已經(jīng)忘記了什么是跌倒。

現(xiàn)實世界中并未鋪滿塑膠跑道。2000年8月中日兩國青少年在日本參加登山探險活動,去征服2053米的原始野山棗黑姬山。準備充分,按時入睡保持體力的日本孩子在登山過程中幾乎很少摔跤。而備品不足,亢奮打鬧一宿的中國孩子,第二天全軍覆沒幾乎都摔了不知道多少跤。

對比國家國民體質(zhì)監(jiān)測中心發(fā)布的《2010年中國國民體質(zhì)健康報告》與《2010年日本國民體力及運動能力調(diào)查報告》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在分別代表速度、爆發(fā)力、力量的50米短跑、立定跳遠和握力三個項目上,中國兒童青少年全面落后。

因為怕發(fā)生安全事故帶來麻煩,大部分學校已經(jīng)取消了跳箱、單雙杠等“高?!斌w育項目教學,大學的運動會早已取消了3000米和5000米長跑。

需要勇氣、對抗、耐力和韌性的體能鍛煉已經(jīng)得不到學生、家長、學校任何一方的歡迎。

安全和壓力山大的學習環(huán)境,帶來的另一個后果是全國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和大學生的視力不良率也分別達到45%、74%、83%和86%,這代價何其殘酷。

我們已經(jīng)讓孩子足夠安全了,我們已經(jīng)不缺錢了。但孩子們的身體毀了,心理也毀了。想想都知道,一個從出生就活在安全無菌箱里的孩子,長大后面對真實世界的無助和脆弱。

2017年我有幸去參觀玄鳥書屋。這里除了山野的風景宜人,空氣清爽外,最讓我激動的是一套游樂設(shè)施,包括木馬、滑索、攀爬網(wǎng)、秋千,就坐落在山野之間,原始而粗野。

細聊之后得知,這原來是大孩子給小孩子獨家打造的冒險游戲。成都好奇學校十幾歲的大孩子們在姚高華工程師的協(xié)助下獨立調(diào)研、設(shè)計、施工完成。為了解小孩子們的真實需求,大孩子們?nèi)宕蔚挠米约旱纳眢w和游戲做實驗,才得到今天我們看到的結(jié)果——簡單,粗野,令人興奮。

別說對小孩子,對我們成年人來講,看起來也覺得危險、考驗勇氣。主設(shè)施是一張懸空于山間溝壑的大網(wǎng),需要通過一排木樁爬上去。吸引孩子的不僅是手腳并用爬過搖搖晃晃的網(wǎng),還有網(wǎng)的盡頭樹林中用整根樹干做成的多人秋千。像我這樣不算胖的成年人,一圈下來也是膽戰(zhàn)心驚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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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孩子們返回書屋的時候,可以選擇橫跨溝壑超過一人高、走上去會像篩子一樣抖動的獨木橋,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就算秋千,蕩起來都是懸于溝壑,恐高的我每一悠心臟都是忽悠忽悠的。

是不是想想都刺激!

孩子們可不擔心自己,他們天生就是冒險家,危險帶來的樂趣無比刺激。

我問玄鳥書屋的管理者,是否有因為設(shè)施受傷的孩子。她說,每天都會有,摔倒,掉落,但都只是擦破皮類的小傷害,他們都會自己處理。

玄鳥書屋院子里有兩座獨木橋,一位六七歲的小女孩和我玩嗨了,看誰在獨木橋上通過的更快。小孩子太興奮,走到盡頭正是她速度最快的時候,直接飛了出去,“啪”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了泥土地上。

當時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兒,嚇呆了。孩子在地上爬起來,渾身疼的直皺眉,想哭,哭了幾下。然后和正在道歉的我說:沒事叔叔,一會兒就不疼了,我每天都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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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我突然從凳子上蹦了起來,是真的蹦了起來!

因為一只錢串子爬到了我的書桌上,太嚇人了!錢串子是北方話,學名蚰蜒,蜈蚣的近親,百足蟲的一種。

我太害怕蟲子,特別是這種很多只腳的類型,還仔細調(diào)查過它的身世。

其實錢串子是益蟲,以臭蟲白蟻蟑螂為食。不主動襲擊,相反還懼怕人類。傳統(tǒng)醫(yī)學中還有蚰蜒豬肉湯:蚰蜒30條,瘦豬肉100g。將豬肉剁成肉末,蚰蜒清水洗凈,二味共入鍋中,加水適量,煮至肉爛熟。每日1劑,食肉喝湯??善品e解毒,治癥瘕痞滿,癰腫噎膈,口吐涎沫。

但無論科學怎么說,我還是怕它,從心里的怕。也一直在問自己,為什么這么怕蟲子?直到前些天我看到一本書,書中有50個各種看似危險刺激,但只要操作得當其實很安全的“冒險”,在書的封底建議是“安全教育讀物”。

要承認,其中的每個例子都非常有趣,但對我來講已經(jīng)不是什么冒險,比如舔一下9V電池,跳個垃圾桶,把鋼筋燒紅后折彎,看一看陪小朋友做還可以。

但當我看到最后一頁,突然懂了,作者的本意根本不是什么安全教育,而是希望這50件事,成為激起你去尋找自己冒險的起點!無論你是大人,還是孩子。

每個人,都有著或多或少的懼怕,只屬于自己的懼怕。比如我會怕各種各樣的蟲子,不是惡心,是真怕,從心里怕。比如我會在那些玻璃做的懸空地面上瑟瑟發(fā)抖,生怕松動掉下去,覺得幾百年不遇的災(zāi)難下一秒就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它能害你嗎?有毒嗎?能鉆你身體里嗎?能吃了你嗎?那你怕啥!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從小扶墻觸電玩了好幾年的大個子,根本無法理解我為什么怕那么小的蟲子。

這些恐懼,并非因為真正的危險而產(chǎn)生的恐懼,對于我來講,突破它們,就是冒險??朔謶?,按好朋友池曉的話說,是要有勇氣踏出你的“慫圈”。尋找到你的慫圈,下決心去挑戰(zhàn)它們,才是這本書的作者基弗爾·塔利 Gever Tulley本來的初心。

合上書的那一刻,我知道了,孩子們不需要大人來保護和設(shè)計他們的安全,因為他們的一生都需要通過尋找屬于自己的冒險,而找到屬于自己的生活,找到自己。

當這些“危險”和受傷的孩子越來越多,也許,正標志著幾十年來我們認為安全的教育,過度保護兒童的教育開始消解和被打破。

這個因苦難而溺愛的時代,因教育而禁錮的時代,快結(jié)束了。

本文轉(zhuǎn)自微信公眾號“小葉老師聊藝術(shù)”,作者小葉老師。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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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小葉老師聊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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