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豆瓣魚

*來源： Vista成長實驗室，作者：豆瓣魚

狹窄灰暗的豬肉鋪里響起了芭蕾舞曲《四小天鵝》，9歲的云兒踮起腳尖，在一塊墊子上開始翩翩起舞。她的媽媽揮舞著砍刀，“咔擦”“咔擦”地剁著案板上的豬肉。音樂到了最高處，云兒騰空而起。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云兒出生于距離云南省硯山縣城35公里的彝族村落那奪村。她的爸爸是大貨車司機，在外跑運輸，困了就幾口超辣的小米椒提神。媽媽開了一個豬肉鋪，每天凌晨四點半，就要帶著云兒和她的弟弟妹妹去市場準備開門。云兒幫忙哄弟弟、裝肥腸、烤豬腿。

空閑時，豬肉鋪就成了練功房。在五花肉、豬耳朵、豬尾巴、豬內(nèi)臟、火腿的環(huán)繞下，媽媽喊著拍子，云兒對著視頻練舞。那些專業(yè)舞蹈演員要練上幾年的動作，云兒跟著視頻很快就學會了。

這是B站的系列紀錄片《小小少年》的第一集《那奪村》，它講述了在豬肉鋪起舞的芭蕾舞天才少女的故事。

而第二集《5449》則把鏡頭對準了北京人大附中的一群硬核少年。在這所國內(nèi)頂尖高中校園里，他們熱衷于研發(fā)機器人。高三學生陶啟澤是Protype機器人社的結(jié)構(gòu)組長，他和搭檔張宇晨都是作為超常兒童通過早培項目進入人大附中的。陶啟澤說：“經(jīng)常會有人問我做這個東西有什么用，我就非常直接地告訴他沒有用，沒用你做來干啥，我說好玩啊，好玩對于我來說意義比較重大。”

都是天才，卻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我不敢有理想”

看完兩集后，我想起前幾天看過的一篇文章《小鎮(zhèn)做題家和人大附中畢業(yè)生的對談：一個輸不起，一個放心輸》，兩個群體的差別不是分數(shù)，而是心態(tài)。而對于云兒這樣的孩子來說，她很可能連比賽的機會都沒有，即使她很有天賦。

云兒的媽媽看到了她的熱情與才能，覺得不能一直對著視頻學，太耽誤孩子了。媽媽帶著云兒在小縣城里找老師，可找遍了小縣城里所有的舞蹈學校，竟然沒有一個老師能教她——他們覺得云兒是個小天才，應(yīng)該去大城市學。但這是他們負擔不起的。

云兒在這個貧困村已經(jīng)算是幸運的孩子了，雖然家境并不富裕，但父母視她為珍寶?！赌菉Z村》那一集還拍攝了云兒村里的小伙伴們，他們大都是留守兒童。

“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所以媽媽去打工了，爸爸去哪我不知道?！备鵂敔斈棠躺畹闹榛?，淚水已經(jīng)在眼里打轉(zhuǎn)，她的媽媽過年沒回家，爸爸也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父母還沒離婚的時候，爸爸經(jīng)常打媽媽。說到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一個11歲的小女孩從小就被父母遺棄了?！澳銜匏麄儐?？”“會。”小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

等待她們的可能就是重復上一代的命運：大多數(shù)人沒念完初中就輟學了，然后嫁為人妻，生兒育女，幸運的可以嫁給一個好脾氣的丈夫，還有一些也許會被家暴，備受折磨。就此終其一生。

就像14歲的阿花說，我小時候沒有理想，我不敢有理想。

此前，我還看過另一個紀錄片叫《中國少年故事》。這個紀錄片的前五集拍攝了七個北京家庭，孩子們各有各的特長，有小學四年級英語詞匯量就有五千了的，也有考入北京八中八少的超常兒童，還有輾轉(zhuǎn)于各種體育培訓班的……他們背后都是家長精力和金錢的密集投入。

從一開始，他們就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你不堅持，你想在家養(yǎng)豬?。俊?/h3>

極其偶然的機會，云兒媽媽認識了在北京舞蹈學院任教的關(guān)於、張萍夫婦。他們在云南硯山縣發(fā)起了資助貧困家庭子女學習舞蹈的“彩云計劃”。關(guān)於在中國頂級的舞蹈學府教了三十年，看遍了全國的好苗子，卻依舊認為云兒是他從未見過的天才，他把云兒比作“未經(jīng)打磨的羊脂玉”。

由于遠程教學不能充分輔導云兒，張萍放棄了在北京打拼了20多年的事業(yè)，回到家鄉(xiāng)硯山，一對一指導云兒跳舞。就這樣，在深山里的一座涼亭內(nèi)，云兒這個野生舞者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位舞蹈老師，開始了人生中第一節(jié)專業(yè)的芭蕾舞課。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專業(yè)學習的痛苦異于平日里的自學。盡管云兒的柔韌性出類拔萃，但拉筋壓腿帶來的疼痛還是讓這個9歲的小姑娘嚎啕大哭。賣豬肉的媽媽拉著她，一邊練，一邊用法語念著芭蕾舞動作：Plié（下蹲）、Relevé（上升）、suivi（碎步）……媽媽說：“你自己不堅持，張老師不教你了，你想在家里養(yǎng)豬?。俊?/p>

不僅是云兒，關(guān)於、張萍教更多的山區(qū)女孩跳舞。關(guān)於說，他也不知道教她們跳舞最后會怎樣，但他希望通過跳舞，通過藝術(shù)感受到尊嚴的提升。“女人天生就是向美而生的，我想把這個屬性還給她們。”

關(guān)於認為芭蕾舞是貴族的藝術(shù)，但是不應(yīng)該只出現(xiàn)在高雅的殿堂里?！百F族精神是什么？貴族精神就是扶助弱勢群體，以完成自己的社會責任。”

這些女孩子也真的因為舞蹈而蛻變得更加美麗和自信。紀錄片里有一段她們在山里跳舞的鏡頭，她們渾身散發(fā)著光芒，眼睛里也有光，很清澈的光。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前路未知的人生實驗 

在關(guān)於和張萍的幫助下，云兒的她的小伙伴們第一次坐火車，坐飛機，第一次來到北京。她們要上央視演出。但云兒很忐忑，她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來。媽媽說得很現(xiàn)實，跳得好就能經(jīng)常來，跳不好就不能來了。

去年還有個大火的紀錄片《棒！少年》。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貧困少年，被選進北京市郊一個愛心棒球基地，組成了一支特殊的棒球隊。

一群“沒有爹媽可拼”的少年試圖通過棒球改變命運。阿余女子是其中之一，她已經(jīng)14歲了，來基地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棒球是什么。她家所在的村子只有一百多人，而且越來越少，很多人覺得學習沒用，十幾歲就去打工了。球場上，阿余女子揮起球棒，穩(wěn)穩(wěn)擊中。她也抓緊學習，希望能考上大學。

但沒多久，阿余女子就改變主意了。她不想再學棒球，也放棄了上大學的夢想，因為等她十八歲時，父母都老了，“我想現(xiàn)在就長大，掙錢給家里人，讓他們過上幸福生活，讓他們?nèi)コ抢镒　薄?/p>

球隊把孩子們從困境中接走，等同于接手了他們未來的人生。有的小隊員的水平能進二線隊了，是留是走，面臨著選擇。更多的孩子達不到職業(yè)水準，文化程度又很低，他們的未來會如何，依然是個問號。

一個天生聰慧但出生貧窮的孩子，在這世上可能遭遇什么？文章《一群窮孩子的人生實驗》記錄了一個叫“青云學子計劃”的教育實驗。項目發(fā)起人試圖給這群超常兒童提供因材施教的教育，幫助他們擺脫父輩的命運。

李小溪是其中之一。十年前，她是被這個項目選中的天才少年，但不幸的是，她的家庭長期處于困頓當中。李小溪在這個項目當中算走得遠的，她順利讀完了高中，甚至獲得了去西澳大學留學的機會。考慮到這批孩子的家庭情況，西澳大學為其提供了能抵扣學費的全額獎學金，但房租和生活費仍然是一筆不菲的費用，即使青云計劃提供的貸款夠付房租，一年5萬左右的生活費還是令李小溪望而卻步。

不要說5萬，李小溪家里連去澳洲的一張機票都買不起。青云計劃的工作人員幫忙聯(lián)系了一個資助方，讓她需要承擔的費用減少到了3萬，但她最終選擇了放棄。她說：“如果我去，讓我家承受很大的負擔，同時自己也有非常大的心理壓力，就感覺沒有那么值得了，就算了吧?！?/p>

圖源嗶哩嗶哩紀錄片《小小少年》

由于初期篩選標準并不嚴格，當時與李小溪一起進入青云計劃的，還有兩個家里條件并不特別困難的孩子，在父母的支持下，他們最終去了美國和迪拜讀書?！缎⌒∩倌辍分械奶諉珊蛷堄畛?，最終也都順利被美國非常好的大學錄取。

關(guān)於、張萍夫婦顯然也知道這些女孩子走出大山后的路并不平坦。他們又在硯山建立了舞蹈培訓中心，“萬一這些女孩以后無法留在一些歌舞團，可以回到這里就業(yè)工作”。他們說，“彩云計劃”只是想讓孩子們看到這個世界更多的可能性，讓她們有更多選擇的權(quán)力。

本文轉(zhuǎn)載自微信公眾號“Vista成長實驗室”，作者豆瓣魚。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