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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堆 寧寧 12 月 9 日

11月30日下午5點多，韓冰接到家里的一個電話，“控訴”她上小學的兒子借用APP寫作業(yè)之名，玩了45分鐘的手機。她從家長端查到老師當天并未留作業(yè)。一場家庭爭吵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

一周前，她寫下博文《請問老師，為什么要令家長下載六個雷同的學習類APP？》，痛陳學校強制讓家長下載教育類APP的要求，引發(fā)大量網友轉發(fā)議論。得到大量回應的韓冰意識到，這不是她一個人遇到的苦惱。短短四天，她又結合網友的留言連寫三篇關于家長對學校推進教育信息化過程中某些做法的不滿。

強制下載、綁架評論點贊、產品粗糙爛制，博文中家長陳述的問題具體而明確。這里既有學校推進教育信息化過程中的問題，也反映出過熱的教育信息化市場亂象的一面，不可回避。

自2010年7月，《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綱要》提出的“信息技術對教育發(fā)展具有革命性影響，必須予以高度重視”后，教育信息化一直成為各地、各校教育改革的一個重大動作。課前預習、課堂翻轉、課后輔導，教育信息化產品改變著傳統的課堂環(huán)節(jié)，也重塑著傳統學校教與學模式的轉變。借助信息化技術，實現個性化教學成為教育界改革的共識。

在《關于“十三五”期間全面深入推進教育信息化工作的指導意見》中，各級教育行政部門被要求采取多種形式，積極鼓勵廣大師生在日常教學與學習過程中根據需要廣泛應用已較為成熟的各類信息技術、設備和工具，探索使用新技術、新設備與新工具。

很顯然，學校在使用這些新設備、新技術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教育信息化熱潮之下，低劣產品也乘虛而入。但細察之中，問題和矛盾并非無解。

家長眼中的信息化煩與憂

在接到家里“控訴”電話的第二天，韓冰又收到老師發(fā)來的通知，強調家長要經常使用某智慧校園云平臺移動端，增加活躍度，以免影響班級成績。這讓韓冰氣憤不已，她手機里已經陸續(xù)裝載了7個教育類APP，都是應兒子學校的老師要求下載的。

（圖片來源：@韓冰馬球 微博）

韓冰最不滿的是，有些APP下載下來后使用頻率極低，APP打開后的內容為空，老師既沒在上面布置作業(yè)，也沒有上傳學習資料。而使用頻率較高的APP產品體驗又非常糟糕。為了增加家校互動，老師要求家長在某APP里上傳孩子在家的生活照，學生在學校的照片也被上傳到上面。韓冰試傳了幾次，沒一次上傳成功。

強制下載之外，韓冰還被老師“綁架”點贊評論。在作業(yè)類APP里，老師通常會把作業(yè)布置在平臺上，家長要在看到信息后立即回復?；由鐓^(qū)里，老師發(fā)布的狀態(tài)家長也要及時點贊評論，以增加班級活躍度，否則就是在班級評比中拖后腿。

網友@喬炫 的孩子也在上小學，談及手機上裝的APP，她感慨“又多又麻煩”。作業(yè)輔導類APP，她下了不下三個，不同學科或者使用的時間段不同。每天@喬炫 都要對不同的APP進行更新并完成任務，還要監(jiān)督孩子不能長時間盯著電子屏幕?！袄蠋煘榱瞬挥门淖鳂I(yè)，把任務全轉嫁給電子設備和家長，他們只在后臺教師端或者后臺看看有沒有異常。”這讓@喬炫 覺得家長的負擔更重了。

關于學生用APP寫作業(yè)的爭議其實存在已久。傳統的紙上作業(yè)遷移到手機、ipad等電子產品，家長尤其不適。最大擔憂就是孩子會沉迷電子產品，耽誤學業(yè)，影響視力。這也對家長提出了更大挑戰(zhàn)，能否更有效的監(jiān)督和引導孩子。

爭議之外，也有家長非常認可某些教育類APP。有家長表示，某作業(yè)類APP通過游戲通關的方式來讓孩子完成作業(yè)，傳統枯燥的作業(yè)形式有了很多趣味，孩子更愿意去主動做作業(yè)。某英語學習APP上既有圖文，又有聲音和動畫，孩子可以聽也可以跟讀，這讓家長覺得可以增加學生的學習興趣。

學校教育信息化的另一個意義在于，增加家校溝通，讓家長更加深度參與孩子學習成長的過程。進校的作業(yè)類APP往往有教師端、學生端和家長端。三端在信息上是互相打通的。家長可以通過自己的端口了解孩子在學校的學習情況，也可以時時查看孩子作業(yè)情況。

信息化必須是為學校而做

家長的很多質疑歸因起來，其實多是學校在推行信息化過程中方式武斷，沒有結合學校實際情況來選擇一些真正有用和好用的產品。強推粗制濫造的產品，為增加活躍度綁架老師，從而綁架學生家長點贊評論。這本身就反映出學校既急于建設學校教育信息化，又沒有理解信息化的核心在哪兒，以致走入了很多誤區(qū)。

上海市古美高級中學從2013年開始就引入了作業(yè)輔導系統和智慧課堂系統。學生最先開始使用的就是課后作業(yè)輔導系統，在APP和PC端上做作業(yè)。三年下來，古美幾乎沒有遭到家長的阻礙，反而本科錄取率翻了一翻。古美的經驗是，信息化必須是為學校而做，不是為社會而做。 

這意味著學校無論是購買信息化系統，還是引入各類學習APP，都要基于自己學校的實際教學情況，與學校教學和學生學習關聯起來。 

古美結合自己學校學生基礎薄弱、自主性不強的特點，先從引入作業(yè)輔導系統，輔導學生做作業(yè)。遇到不會的作業(yè)題學生可以在APP里隨時聽講解。APP與學生的實際日常學習產生深度關聯。當學生和家長真正感到有用的時候就會接受這種新的學習方式，并逐漸適應。 

教育類APP于學校而言只是個前端，更重要的是后端底層平臺的打通，由學校老師來驅動，保證系統是學校可控的。就整個信息化系統來說，古美的做法是請校外的技術公司為學校開發(fā)適合學校的系統和軟件，關聯學校課程，讓學生能真正用起來。

即便是定制的學校系統，古美也沒有強求家長必須購買與系統一致的平板電腦，而只是推薦型號，家長自愿選擇購買，所有APP學生都免費使用。強推對學校而言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一位教育信息化產品公司市場總監(jiān)告訴芥末堆，在與眾多校長的接觸中，他發(fā)現，校長最關注兩件事，一是產品對學校教學有沒有用，二是為學生配備平板電腦家長會不會反對。 

從家長的眾多抱怨中也不難看出，對于能實際輔助孩子學習的產品，家長的態(tài)度是開放和接受。韓冰也向芥末堆表示，她不排斥教育類APP產品，“這個東西我覺得是這樣的，每個家長都希望自己孩子好，沒有任何問題，如果這個東西是很好的，不用你說，我們自己早下了?！表n冰說，為了練習英語口語水平，她自己都在使用兩個英語學習類APP，使用體驗非常好，也給孩子用。 

有教學價值的產品才能留存下來

不可否認的是，一些粗糙的教育類產品通過各種資源進入學校，強制老師和學生使用。這是過熱的教育信息化市場下涌入的亂象。

在作業(yè)盒子CEO劉夜看來，這類以強推方式進校的產品其最終用戶可能不是老師，也不是學生，而是校方。但一旦學生和老師不喜歡，還被迫使用，學校壓力也會非常大。只注重渠道，而不打磨產品本身的進校路徑終究還是走不長的。 

對直接面向C端的作業(yè)盒子來說，學生和老師是其最終用戶?！拔覀兊漠a品是老師自愿主動用的，如果學生不喜歡，家長不喜歡，老師是沒有動力推的。”為了跟蹤了解產品的使用情況，作業(yè)盒子建有核心用戶群，開設有反饋電話，每個月收到上千個各類反饋。 

“對產品來說，最關鍵的是你的最終用戶是誰?！眲⒁菇忉?。

學生因使用APP做作業(yè)而長期沉迷玩手機，導致眼睛近視，是家長普遍的擔心。一起作業(yè)總編輯唐曉蕓認為，這其實是一個社會問題，青少年電子產品的使用問題討論也由來已久，家長如何有效引導孩子使用手機、ipad是個很大的話題。她介紹，一起作業(yè)推出有護眼功能，每隔10分鐘屏幕就會彈出提示，應該休息了。進校后，一起作業(yè)建議老師布置的作業(yè)時間不要超過20分鐘。老師如果使用一起作業(yè)APP里默認的作業(yè)題，學生做作業(yè)的時間就只有10分鐘。通常，老師使用APP布置作業(yè)的頻率是每周兩次。

“不管是APP也好，教學軟件也好，最重要的是要能夠給教學帶來價值，只有有價值的才能留存下來?！碧茣允|認為，有價值的產品要能夠與學校的教學融合，包括教材同步，教研跟上，真正讓產品用起來。 

進校產品還面臨的一個敏感點是收費問題。很多產品是免費進校，但在產品后續(xù)會有附加的付費功能。一些平臺會在學生完成作業(yè)后給出答案和成績，但如果需要了解具體的解題步驟，必須開通增值服務功能，并向平臺運行商付費。這讓不少家長紛紛質疑平臺強制綁架收費。

對此，作業(yè)盒子劉夜認為，付費的前提是要有好的內容和服務。在產品機制上，要保證學生不付費也不會影響其使用產品的基礎模塊功能，更要避免使不付費的學生感到有壓迫感或者道德壓力，“如果不付費，小孩子自尊心受到傷害，這就是機制問題?！?/p>

在11月19日的南寧教育裝備展上，上千家企業(yè)擺出4000多個展位展示教育信息化產品。其中的絕大部分是面向中小學的產品，市場競爭程度可見一斑。 在如此白熱化的市場競爭環(huán)境下，能勝出的產品一定是靠實實在在的品質留住用戶，而非靠手中的進校資源。

學校、家長、企業(yè)三方合力破解難題

今年10月底，教育部發(fā)布了《2016年全國教育信息化工作專項督導報告》，報告稱，23個省已基本建成教育資源公共服務平臺，15個省全面或基本建成省級教育數據中心，信息化教學應用基本普及。

無論如何，6月份出臺的《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規(guī)劃》才是大綱，融合創(chuàng)新、深化應用、完善機制，理順教育部門和其他企事業(yè)機構的關系，形成統籌推進教育信息化的合力，是執(zhí)行原則，所以校企合作打造良好的信息化教學平臺不會變，關鍵是要看各方如何協作。

學校整體的教育信息化水平已經達到了一個階段，需要在普及之上有更深入的應用。這對學校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一波波翻轉課堂、個性化學習的熱潮下，如何借助相應軟件和平臺來輔助落地，是學校需要思考的。

學校還需要理清的是，教育信息化發(fā)揮效用的前提是老師和學生愿意深度參與，也能夠深度參與。這要求學校引入的信息化產品要能夠適應實際教學情況，讓老師、學生、家長真正愿意使用，而不是靠強制和無形綁架來做表面樣子。

教育信息化的推進對家長而言也意味著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無論是課前、課中還是課后，孩子的學習方式都發(fā)生了極大的改變，基于手機、iPad 的學習場景越來越多。家長需要更加有效地引導，培養(yǎng)孩子自主學習能力。同時也需要家長更加注意矯正孩子的不良習慣，以保護孩子視力。

對產品方來說，競爭中勝出的關鍵是產品本身能否真正解決學校、學生和家長的痛點。

實際上，針對教育信息化過程中出現的亂象，政府部門也出臺了相關規(guī)定，加強監(jiān)督。揚州市教育局在11月24日發(fā)文指出，任何學校不得將教學軟件作為布置作業(yè)的唯一平臺，要保證不適用網絡的學生也能正常完成作業(yè)，學校和教師在信息化教學平臺應用過程中，不得強制或變相強制學生使用，更不能參與相關收費項目的宣傳、推廣和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