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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堆 吉吉 9月20日

知乎上有一條被瀏覽了11萬次的問題，提問“培訓機構老師離職頻繁應該采取什么措施？”在下面的跟貼中，培訓機構老師離職頻繁這一點也引起不少人的共鳴。

芥末堆曾試著聯(lián)系了多位從教培行業(yè)離職的老師，想從他們的故事里，了解培訓機構老師離職的原因。他們有些曾在教培行業(yè)深耕多年，有些從業(yè)半年便選擇離開，有人走得毅然決然，有人卻內心糾結。關于離開，他們說：

“100天的時間，同樣的內容重復了六七十遍，感覺身體被掏空?！?/p>

“再這么上下去，感覺有一天會直接掛掉?！?/p>

“我所有的社交關系，只剩下了同事和同行?！?/p>

……

以下是他們的故事。

“甚至連和朋友一起吃頓飯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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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爾白丨曾經的英語一對一老師

在深圳某K12培訓機構擔任英語一對一老師，是顧爾白大學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當時的她，收入是多數(shù)同學的2~3倍，因此在同學們看來，可以說是“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然而，從2016年4月入職，到同年10月離職，這份看起來不錯的工作，她做了僅半年的時間。

“老師沒有正常的周末，工作時間也不太規(guī)律，因為這份工作，我?guī)缀鯖]有了和朋友相聚的時間?！鳖櫊柊谆貞?，學生周一到周五的白天要在學校上課，她的課幾乎都被安排在周一到周五晚上和周六周日兩天，而朋友們工作時間卻恰恰和她相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和朋友甚至連一起吃頓飯的機會都沒有。

除了作息時間，顧爾白告訴芥末堆，當初她選擇離開老師這一崗位，還有另外兩點原因，一是培訓機構老師得到的尊重性不高，二是老師這一職業(yè)的個人發(fā)展有限。“比如薪資，老師的薪資由上課量決定，雖然對那時剛畢業(yè)的我而言，收入很高，但過個3~5年，我的收入也不會有太大變化?！?/p>

“就連什么地方該講什么笑話，都是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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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軒丨曾經的高中數(shù)學老師

2015年，李昊軒在思考了一年之后，做出了一個決定，從工作四年的培訓機構辭職，轉行去當碼農?！爱斃蠋熎鋵嵾€挺無聊的，沒什么創(chuàng)造性，程序員這個職業(yè)就不一樣了?！睂τ谵D行程序員的原因，李昊軒說得十分直白。

教學標準化的程度越來越高，極大減少了培訓機構對老師的依賴。但從老師的角度看，標準化程度的提高，也使他們的創(chuàng)造性受到了限制，尤其是在考核標準最為直觀的K12領域?！笆裁吹胤皆撝v什么知識點都是固定的，到后來，甚至什么地方該講什么笑話都是固定的?！痹诶铌卉幙磥恚敃r他自己的創(chuàng)造性體現(xiàn)在怎樣哄學生上，創(chuàng)造變成了一個哄小孩的過程。

“而且高中數(shù)學就這么幾本書，知識點就這么多，越到后來做的事情越同質化了?！彼嬖V芥末堆，他最初當老師也是為了了解教育的現(xiàn)狀，而當他從老師的視角對教育有了認識之后，便果斷決定離開這個讓覺得“有些無聊”的崗位。

“同樣的內容重復了六七十遍，感覺身體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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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彤丨曾經的企業(yè)培訓老師

向彤的從業(yè)經歷和其它老師相比有些特殊。她本是“世界500強”企業(yè)的產品經理，后來因為對培訓有著濃厚的興趣，便轉行教育，和別人合伙創(chuàng)辦了一家針對銀行業(yè)的企業(yè)培訓機構，并親自擔任講師。然而，從業(yè)半年之后，她卻不愿再擔任老師。她直言：“感覺身體被掏空了?！?br/>

那時，向彤所在的機構主要為銀行網點提供四門課程：網點團隊管理、網點晨會管理、網點營銷管理、風險應對，前三門課的主講老師均是向彤?！澳前肽昀镂疑狭舜蠹s100天的課，在不同的銀行網點，重復講著這三門課，同樣的內容重復了六七十遍，而且因為不是定制化服務，這些內容對他們來講也不一定是有用的?！?br/>

重復性的工作，讓向彤“再也不想做這件事情了”；另一方面，這份工作也讓她覺得無法實現(xiàn)自我的提升，因此，在擔任全職老師半年之后，向彤開始轉做教研。

“看到相鄰工位大哥的樣子，我確定這不是我想要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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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開泰丨曾經的高中物理一對一老師

2013年，本科畢業(yè)后，王開泰從鄭州來到北京。他面試了一家總部在北京的知名K12培訓機構，之后，經過激烈地競爭，他終于成了這家機構的高中物理一對一老師。“當時新老師的淘汰率很高，正式培訓第一天，我們組有七八個人，到了第三天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蓖蹰_泰說。能留下的，無疑是新老師中的佼佼者，然而，一年之后，這位“佼佼者”卻毅然選擇了離開。

王開泰向芥末堆形容了他當時周一到周五的生活狀態(tài)，周一和同事打籃球，周二和同事打羽毛球，周三自己去騎車……聽起來十分清閑的背后，卻隱藏著他很大的無奈。由于培訓機構老師特殊的工作時間，入職不到半年時間，王開泰和朋友們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所有社交關系，幾乎只剩下了同事和同行，這樣的生活讓他有些不滿。

老師的工作，讓王開泰感覺自己已經和社會脫節(jié)，而入職半年后，重復性的教學內容，也讓他覺得這份工作“沒了意思”?！暗胶髞?，上課幾乎變成了純體力勞動，特別磨人。我相鄰工位一個大哥，不到40歲，看起來完全沒有了生氣和活力?！蓖蹰_泰說，看到同事的樣子，他已能想象到自己以后的狀態(tài)，他確定這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再這么上下去，感覺有一天會直接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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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馳丨曾經的高中化學一對一老師

“當老師的五年里我一直沒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即使2015年走的時候我都沒有想好，但是當時老師這份工作，我是肯定不想再做了。”談起過去，陳俊馳的語氣十分堅定。當工作狀態(tài)已到達身體的極限，即使離開之后前途未卜，他也沒有遲疑。

“累”，是陳駿馳在當一對一老師的五年里最大的感受。他所在的機構不缺生源，忙的時候會從早上8點一直上課到半夜12點，連中午1個小時的午休時間都有學生要求上課?！皠傞_始的時候自己精力很充沛，而且覺得工資很高能掩飾很多問題，前三年其實還挺愉快的，但后來越來越累，身體有點受不了?！彼f。

由于長期的勞累，后面兩年，陳駿馳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逐漸出現(xiàn)問題，有時上著課，突然就會出現(xiàn)惡心、胃難受等癥狀?！澳菚r神經系統(tǒng)已經特別疲勞，自己就會想，再這么上下去，感覺有一天會直接掛掉?！睘榱松眢w，他選擇了離開。

值得高興的是，經過這兩年的調整，陳駿馳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

“下班之后我什么話也不想說，別人以為我有自閉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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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卉丨曾經的英語老師

安卉的老師生涯，有一大半的時候都是和咽炎同行的。“說話太多，嗓子一直干癢痛，胖大海什么的，到我們這根本就不好使?！鄙险n說話頻繁，還直接導致下班的時候，她變得什么都不想說。“我聽見誰說話多了，就有種想抽他的欲望，別人還以為我有自閉癥?！?br/>

在身體長期被職業(yè)病困擾的同時，老師這一職業(yè)，讓安卉在心理上也對未來有一絲恐懼?！敖虒W雖然是一輩子能受用的技能，但老師的工作內容太過單一，我擔心自己這輩子除了教學什么都不會了?！?/p>

安卉告訴芥末堆，在他們公司，老師的漲薪幅度和晉升空間也比較有限。出于多方面原因考慮，從業(yè)一年后，安卉離開了老師這一崗位，并在之后半年的時間，嘗試了很多方向，最終成功轉型做了運營。

“孩子出點小問題，他就把所有責任往我們身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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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瑤丨曾經的語文老師

聊起當老師的那段經歷，電話那頭的宋之瑤滔滔不絕。她曾是南寧某培訓機構的金牌講師，然而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行業(yè)。她選擇離開的原因有很多，但大部分原因卻是和學生家長有關。

“我們這個校區(qū)的家長兩極分化很嚴重，有些家長特別配合老師，但也有些家長卻很極端?！彼沃幹两袢郧宄赜浀茫瑑赡昵?，她班上有兩個孩子互相打鬧，但沒過一會又和好如初，因此，她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事。沒想到的是，當這件事傳到其中一名孩子父親那，便突然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父親不停投訴我們這個團隊，還連著三天喝高了給我打電話，說要潑我硫酸?！彼沃幐嬖V芥末堆，類似的威脅，她收到過不止一次?！坝行O端的家長，平時自己不怎么管孩子，孩子出點小問題，就把所有責任往我們身上推?！庇捎诟改笓淖约旱娜松戆踩?，而且老師這一行業(yè)未來發(fā)展有限，宋之瑤決定放棄努力得來的金牌講師頭銜，選擇了轉行。

“我希望對更多的學生產生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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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菡丨曾經的留學培訓老師

在留學培訓機構當了6年老師后，夏菡再次回歸校園，遠赴美國攻讀教育學碩士?！白x研其實就是我想轉行的一個具體行動?！毕妮照f，她本科學得不是教育學，所以就想通過讀研系統(tǒng)地學習這一塊，她還是希望能從事一份和教育相關的工作，只是不想再當老師了。

夏菡不想當老師的原因十分明確，因為老師這一崗位有很多局限性，尤其是對小機構而言。她之前所在的公司就是一家規(guī)模較小的機構。作為老師，她每一年能培訓的學生極大程度上由機構的招生能力決定?！拔覀兊呐嘤柸萘糠浅Ｓ邢?，每年我最終可以培訓的學生數(shù)量在100~300人之間?！倍妮障Ｍ氖?，對更多的學生產生影響。

單純做老師，能觸達到的學生數(shù)量十分有限，為了影響更多的學生，夏菡選擇通過讀研進行轉行。如今的夏菡，早已完成了教育學碩士的學業(yè)，正在從事和課程設計相關的工作。正如她最初所憧憬的那般，“用一些別的方式，去對更多的學生產生影響”。

結語：眾多原因夾雜在一起，促使老師離職

有一位教育行業(yè)創(chuàng)業(yè)者在知乎中直接指出，他們學校的各類福利都很好，而且薪資也不低，但還是會接到教師跟他拜拜的分手信，而且多數(shù)離職的優(yōu)秀老師并沒有留在教培行業(yè)，而是直接轉行了。

在收集中，芥末堆發(fā)現(xiàn)，很多老師的離職，其實和薪資福利并沒有太大的關系，工作強度大、工作內容重復性高、作息時間與正常工作顛倒、晉升空間有限、沒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創(chuàng)造性低等眾多原因夾雜在一起，才導致了培訓行業(yè)老師的頻繁離職。

本文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