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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100年來的留學大潮,教育國際化經(jīng)歷了怎樣的“遷徙”?

作者:外灘教育 發(fā)布時間:

回顧100年來的留學大潮,教育國際化經(jīng)歷了怎樣的“遷徙”?

作者:外灘教育 發(fā)布時間:

摘要:出國留學,去哪些國家?讀什么學校?學什么專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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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學校在中國發(fā)展蓬勃,出國留學人數(shù)持續(xù)上升,留學生低齡化發(fā)展,在這些顯而易見的現(xiàn)象中,有人看到中國在擁抱世界,有人看到崇洋忘本,本土文化遺落。把目光拉回留學大潮開啟之初的清朝末年,看看第一代中國留學生的選擇是什么,也許能讓當今迷惘的留學生、國際教育者,重新思考一下,什么是“國際”。

今年三月,教育部向公眾公布了2017年出國留學人數(shù)統(tǒng)計,僅僅去年一年內(nèi),60.84萬人踏上了往世界各地求學的旅途,外出留學人數(shù)達到歷史最高峰,并毫無疑問地“持續(xù)保持世界最大留學生生源國地位”。

出國留學,去哪些國家?讀什么學校?學什么專業(yè)?

這些問題,在《中國留學發(fā)展報告(2017)》藍皮書似乎都有解答——去美國、去大國:“據(jù)統(tǒng)計,中國留學生占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留學生的比例超過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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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名校:“學校聲望是中國留學生更關注問題,占到受調(diào)查者的61%,其次為申請成功率48%、畢業(yè)后的收入能力39%”

學金融貿(mào)易互聯(lián)網(wǎng):“2015-2016年,工商管理學專業(yè)選擇比例持續(xù)回暖,或與工商管理相關領域的發(fā)展需求再次放大有關,包括金融領域、貿(mào)易領域和企業(yè)管理等方面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刺激下產(chǎn)生新一輪的增長。”

報告更指出,出國留學愈發(fā)平民化、大眾化,2010年開始,連續(xù)8年有九成以上留學生為自費留學,另外,高中以下的留學生增速顯著。但誰能想到,19世紀末期,中國第一個留學生容閎推行留美幼童計劃,有當時的重臣曾國藩支持,卻依然應者寥寥,始終招不夠?qū)W生。

但緊隨其后的1896年,中國學生向海外留學的第一浪潮掀起,洶涌反復至今。中國的留學熱并不從從1980年代才開始,在更遠的一個世紀以前,中國學生早已開啟跋山涉水留學去的奮斗之路,向百余年前的留學生再去追問“去哪些國家?讀什么學校?學什么專業(yè)?”這三個問題,或許可以從中一窺當下留學熱的根基。

曾任香港商務印書館總編輯的資深出版人、作家張倩儀,在《大留學潮:記動蕩時代的逐夢青春》一書中,用大量史料、當事人的回憶,勾勒出中國初代留學生的現(xiàn)實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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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倩儀把中國當今的留學熱潮,看做是當年曾中斷過的留學潮的延續(xù),站在中國留學史的起點上,她看到,“一部留學史,有半部是清末民國政治史,還有半部,是平民求救過、求前途的艱難打拼,里面有熱情,也有功利。”

“不肯去”到“爭著去”

1872年,幼童留美計劃還少有人響應,9年后,原定15年的計劃生變,隨該計劃到美國求學的學生被急召回國,剛剛起頭的留學陷入沉寂,不過,僅僅20年后,1896年那一年,留學這件事,忽然從門可羅雀,步步演變成了一次從上到下的全社會熱潮。

是什么導致了這次巨大的觀念轉(zhuǎn)變?

留學大潮興起的當年是中國敗于日本、簽訂割地賠款的第二年。算上之前半個世紀的戰(zhàn)爭史,這是中國第四次戰(zhàn)敗,而且還是敗于當時不過是新興國家的日本。中國知識分子為之震動,通過洋務運動為中國尋找富強出路的理想隨之幻滅。

1896年,清政府派13名留學生到日本,彼時被視作社會中堅力量的知識分子也開始把希望和眼光放到國外。兩年之后,公派留日成為國家政策,地方大員也派人去日本學陸軍。大臣張之洞尤為上心,他親自送兩湖書院的留日學生啟程,從湖北坐船去上海,當時有記錄說張之洞:

“對學生頻頻答禮,提督張彪后到,屈膝請安,文襄(張之洞)口銜長旱煙桿,視若無睹。我們見這種倨態(tài),不免暗笑,亦更覺自己所受的禮遇?!?/p>

雖顯重文輕武風氣,但也足以可見,一代大臣對學生如此尊敬,是把對一國的期望寄托于留學生們身上了。

把留學潮真正意義上擴散開來的,是民間心態(tài)轉(zhuǎn)變。1900年義和團時間后,有年輕人認為國家要改變方針,個人亦另有打算,他們有些選擇自費留日,因“日本維新以后,政治工業(yè),效法西洋,進步很快”。

1905年,廢科舉。中國傳統(tǒng)讀書人的入世之途斷裂,清廷同事請日本博士來教新科進士法律、政治、外國史地知識,以留日學生做助教及翻譯。同一年起,清廷舉行留學生考試。有些非出名門大學的留學生應考而合格,獲得進士或舉人出身。

中國本土的學位一下貶值,留學生的聲譽和可用之途卻日益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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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家蔣廷黻少年時,住在湖南的鄉(xiāng)間,親眼見到留日學生受人尊敬的情況:“當我在鄉(xiāng)村度假時,我看到有一個人穿一身白制服,戴一頂新式草帽,騎馬到我家來。他的外表令鄉(xiāng)人側目,羨慕不止。他是二伯母的堂兄弟,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當時我就發(fā)誓,如果東洋念書就受到如此尊敬,將來我一定要去西洋念書!”

那還是20世紀之初,到了1930年年代,這股風潮彌漫全國,大學生們“簡直是非留學不可!”,后來的北大教授、著名語言學家季羨林,當時剛從清華畢業(yè),家境清貧,好不容易謀得一份高中教職,心里卻還是向往極了:“我遙望歐山美水,看到那些出國者如神仙中人”。不久,遇到交換計劃,碰見了出國機會,但手頭緊,家里還有老老小小,季羨林有些猶豫不舍,但沒想到全家都很支持他留學:“他們對我說:我們咬咬牙,過上兩年緊日子;只要餓不死,就能迎來勝利的曙光,為祖宗門楣增輝?!绷魧W心切,季羨林理智認識到,“這種思想根源,我是清清楚楚的,當時封建科舉的思想,仍然在社會上流行?!?/p>

一方面,面對積弱多年的中國,青年熱誠,想通過留學學到救中國的方法;一方面,在改革、革命、運動不斷的時局中,看到混亂無解的社會,年輕人們到外洋尋找出路的熱望日益強烈。

總之,留學大潮就在如此動蕩的現(xiàn)實,如此絕望又飽含希望的時代情緒中,拉開了綿延百年的大幕。

向東洋還是往西洋?學農(nóng)學工救國還是學文?

郭沫若初入日本,在寫給家人的信中講:“來東留學,志向在實業(yè)及醫(yī)學兩途”;郁達夫留洋日本,讀東京帝國大學,選讀的是經(jīng)濟;徐志摩先后求學英美,輾轉(zhuǎn)2個國家讀過4所學校,其中,他在哥倫比亞大學、倫敦政治經(jīng)濟學院,學的都是經(jīng)濟。

后來,他們都成了大文學家。

郭沫若寫出長詩《女神》,身上響當當?shù)拿枌懖煌辏砑嬷袊F(xiàn)代著名文學家、劇作家、詩人,以及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等等,無一與實業(yè)和醫(yī)學有關;郁達夫的名字總與《春風沉醉的晚上》、與“翡冷翠的那一夜”相關;徐志摩沉浸在康河的柔波里,留下深情的文筆,和一身風流韻事。

照如今的看法,這幾個留學生念的書,專業(yè)極其不對口。時過百年,每一代留學生在“選擇”上卻有出奇一致的表現(xiàn)——困惑。

敗于日本,另當時的中國認為求助于日本的富強經(jīng)驗是一條出路,留學日本能以更快更有效的方式學得建設新式國家的方法,清政府希望留學生們能集中學習教育、法政、工商業(yè)、醫(yī)科,也保送部分學生學習軍事。留日潮之后,緊接著是留美潮、留法潮……

留美與留日一樣,也是國家鼓勵、推動,美國退還的庚子賠款,一部分資助中國學生留美,胡適26歲時在日記里贊嘆:“其氣象可想。此亦可作吾輩留學生之先鋒旗也?!泵绹纳鐣h(huán)境、文化與中國幾乎在坐標軸的兩端,呼吸到徹徹底底的新鮮空氣的學生們,自信未來中國,他們定可獨領風騷;一部分用來成立清華學校,1920年英國哲學家羅素參觀清華之后,認為清華氣氛與小型美國大學相似。清華學堂是培養(yǎng)留美學生的預備學校,校長是中國人,但完全一副美國腔。

再往后一些的留法潮,一兩年內(nèi)澎湃而起,席卷全國,不過兩三年而沒落。勤工儉學留學法國的夢想,給了很多中國青年以及強心劑,以為到了法國能邊工作邊讀書,自食其力,還能留洋學習。蔡元培、汪精衛(wèi)等社會上有名望的人士又特別推崇學生留法,加上法國學校頗自由,早早把宗教和大學教育分離,也很得年輕人青睞。

去各國有各國的特色,但選校、選科,這些最早出去的年輕人們,迷惘、困惑是不少的,專業(yè)換來換去,倒顯得有些三心二意。不比如今網(wǎng)絡資訊豐富,留學中介甚至發(fā)展成一支旺盛的行業(yè)力量,“徐志摩們”選校,還得多看學長的經(jīng)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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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蔣夢麟、顧維鈞、趙元任這些前輩,加上他們回國后迅速在政府和學界建立了地位,美國東岸名校哈佛、哥倫比亞等在中國學生中名聲大震,而西岸的伯克利、斯坦福就要稍遜。

但那些一頭載進哈佛或哥大的學生卻未必享受。學生多,師生關系不如人少的學校密切,中國學生也多,政治氣氛濃,社會活動太多,不是一個好的讀書環(huán)境。

所以老成的潘光旦就先進了達特茅斯學院,他頗為得意地說,“一進達特茅斯就插入三年級,讀了半年,教務長說對對不起,你應該念四年級,像哈佛、耶魯這樣名氣很大的大學,自視甚高,就把你壓到二年級。”其實達特茅斯學院是一家歷史悠久的常青藤名校,只是在中國人圈子里,名氣不及其他。

清華學堂在8年時間里,訓練學生演講、禮儀等等,讓學生提早訓練留美的各項知識技能,生活學業(yè)一概包含,但對學生選校選科之指導,完全讓學生自主。有的學生總結出:“應該先去小城市的好大學”——

據(jù)我們了解,初到美國,最好先別到大城的大學,如芝加哥、紐約等。一入大城,師生接觸少,很容易迷失目標,不如先入小城的好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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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選科,比選校更令人眼花繚亂。

建筑師楊廷寶說,當年他想過學天文,“我還想學機械、學生物,準備科學救國,也想過學哲學;青年人的幻想是層出不窮的。一個人對心愿的選定,也不是不可變動的。在美國學習時,聞一多雖然學了美學,但沒學幾個月,他又改學話劇,他還勸我改學舞臺美術。”

由實業(yè)轉(zhuǎn)文的學生,有興趣為先如胡適的,“讀農(nóng)科時必修英文5小時,還要讀德文、發(fā)文,這些必修課使我對英國文學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于是胡適再也沒法研究蘋果種植技術,分辨各個品種大同小異的蘋果;也有實在認為人的學問于救國更密切的,“我難忘故鄉(xiāng)的見聞和被遺棄、埋沒和漠視的善良而有才智的蕓蕓眾生……我也沒有耐心和阿米巴、草履蟲、蚯蚓等小生命打交道。我選擇了政治學”。反之,以理工科成大名的錢偉長,文史家學深厚,自己本來讀得也是歷史,只因為受“九一八”刺激,為救國轉(zhuǎn)而研究物理,最后竟成為中國力學奠基人。

中國學生當時選擇主修,除了個人興趣,親友以至學生本人還考慮實際生活的問題,所以起初選科容易傾向?qū)嵱眯?。在任何時空里,家境平常的學生都會考慮所修科目的出路,務實就業(yè)容易,而當時中國學生不同之處,是在有從國家所需的角度衡量實用性。

不過,胡適為救國考慮學農(nóng)受了大挫,因而告誡青年萬“要按自己的興趣和稟賦,千萬不要以社會時尚或需要為標準去選科目”。

“船一進黃浦江,我就很高興地站在甲板上瞭望江邊的同胞,船慢點兒駛進碼頭是,江邊的同胞漸漸呈現(xiàn)在我眼前了。……

我仔細看了之后,一種感想油然而生:我國人為什么駝背呢?為什么走起路來,這樣拖沓迂緩呢?我在美國五年,見到的美國人駝背很少,都是挺胸,走起路來,頭豎立,背筆直,眼睛看前,胸部稍向前傾,步履輕快。”

留學生回國,看待眼前的同胞,帶著一些亦中亦西的視角,不是厭棄,確有不爭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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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歸國的對留學生心里,希望為生養(yǎng)自己的地方效力,是很重要的感情。教育學家晏陽初在耶魯讀書,就立下志愿,回國決不做官,只愿救國。畫家吳冠中公費留法,回國以為放棄美好的國外學術環(huán)境,而他們所想的是“美國雖然目前比中國優(yōu)越,我認為我等有責任改進自己國家的條件,而不是等別人創(chuàng)造好條件然后我來坐享其成”。

陳毅在1921年寫下的愿望:

“我希望中國辦幾個真正能求學問的學校,等學生畢業(yè)后才送他們出來游學?!?/p>

一晃已經(jīng)浩蕩近百年。

本文轉(zhuǎn)自微信公眾號“外灘教育”,作者陸瑩,編輯李臻。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

1、本文是 芥末堆網(wǎng)轉(zhuǎn)載文章,原文:外灘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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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外灘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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