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全國不少教育培訓機構都不同程度陷入危機，曾經風光一時的線上教育機構“學霸一對一”“理優(yōu)一對一”宣告破產。就連行業(yè)巨頭新東方2019財年二季度財報亦告虧損。教培機構這是怎么了？這個21世紀公認的朝陽產業(yè)到底遇到了什么“攔路虎”？

今天，我們邀請北京市海淀教科院副院長林子堯來剖析其中的一些變化與趨勢。

按照大多數(shù)咨詢機構的測算，2018年中國教育培訓業(yè)的市場規(guī)模超過1.8萬億元人民幣，其中面向中小學生的校外培訓市場總規(guī)模占到了50%以上。

北京是全國教育培訓機構最集中的地區(qū)。好未來、新東方、高思等全國知名的面向中小學生的校外培訓機構（以下通稱K12培訓機構）均發(fā)軔、壯大于此。

近期，我們走訪了部分K12培訓機構，和部分機構創(chuàng)辦者、管理層作了面對面交流發(fā)現(xiàn)，K12培訓業(yè)正面臨著行業(yè)產生40年來最大的變局。

監(jiān)管政策明顯收緊

去年8月6日，國務院辦公廳歷史上首次下發(fā)“關于規(guī)范校外培訓機構發(fā)展的意見”（業(yè)界通稱“國辦80號文”），文件指出：“堅決禁止應試、超標、超前培訓及與招生入學掛鉤的行為”，“統(tǒng)一培訓時段內生均面積不低于3平米”，“培訓結束時間不得晚于20:30”等等?？梢哉f，2018、2019是國家對K12培訓業(yè)大治理、大整頓“之交”，標志著K12培訓業(yè)“弱監(jiān)管”時代終結，“超強監(jiān)管”時代正式到來。

辦學成本大幅上升

在對K12培訓機構的教學內容、生均面積、師資準入、收費期限等作出剛性規(guī)定后，各地在執(zhí)行過程中都不打折扣進行“拉網”式檢查，強化整改措施。北京作為首善之區(qū)，自然要走在前列。K12培訓機構的綜合辦學成本明顯上升，大多數(shù)機構認為直接成本上升大約15%以上。

同時，2019年暑期的“線上教育廣告大仗”極大地增加了營銷費用，今年5月開始，線上教育“廣告戰(zhàn)”此起彼伏，校外培訓機構的公交地鐵路牌、高鐵車廂廣告比比皆是。保守估計，K12機構在今年北京暑期生源爭奪戰(zhàn)中投入的真金白銀不低于30億元。除極少數(shù)機構號稱已經“營利”外，絕對多數(shù)K12機構的線上教育還處于“賠本賺吆喝”的階段。

招生難度加大

去年以來，北京幾乎所有K12培訓機構都感到比往年難招生。走訪中，有關人士認為，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家長對“減負”引起重視，降低了“報班”沖動；“人均不低于3平米”“不晚于20:30”等剛性規(guī)定的落實，帶來一定程度上的招生顧慮；線下班的學費持續(xù)上漲，最關鍵的是，今年暑期的“線上教育大仗”，近乎白送的線上課，更是吸引了眾多家長。

營收或盈利增幅下滑

在走訪中，我們普遍感受到各家K12培訓機構對營收下降或盈利下滑的壓力。好未來2020財年二季度（對應2019年6月1日—2019年8月31日）凈收入9.366億美元，歸母凈利潤為-1,440萬美元，去年同期為7700萬美元。

同樣，新東方2019年財年第一季度（2018年6月1日—2018年8月31日）凈利潤的大幅下滑，導致新東方股價在財報公布后大跌15%。2019財年的第二季度（2018年9月1日—2018年11月31日）財報顯示，新東方營收同比增長僅7.8%，為五年來的最低水平，經營虧損為2860萬美元。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新東方教育已經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成人語言培訓機構，轉型為以K12培訓為主的機構。近四個季度，它的K12培訓收入已經占到了它全部營收的64%以上。除此以外，一家未上市知名機構表示去年減收1億左右。

應變一：由提供課堂教學服務變?yōu)樘峁┮惑w化解決方案

頭部機構已經通過變現(xiàn)自身強大的研發(fā)能力、管理能力和服務能力來為全國廣大中小型K12培訓機構提供個性化和智能化教學服務的整體解決方案。

這方面，高思最早推出“愛學習”“愛提分”和“愛尖子”等在線教學平臺，年營收號稱達4億元。新東方推出了VPS進步可視教學系列產品，向全國二三線城市全力推廣。好未來2018年也推出了“未來魔法校”。

這標志著海淀頭部K12培訓機構已經全面向上游進軍，由自己教孩子變成“教”機構，再由機構教孩子，即由“2C”轉向“2C+2B”。這是在嚴格的監(jiān)管背景下，辦學成本持續(xù)攀升趨勢中，北京頭部K12機構強大的品牌推廣能力和研發(fā)能力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應變二：由線下培訓向線上線下并存轉變

今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門發(fā)布了《關于規(guī)范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文件對教師資格、授課內容、形式、時限以及收退費，均作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暑期的線上教育廣告和招生大戰(zhàn)，使2019年名副其實地成為 “線上教育元年”。學而思號稱，今年網校1~5年級春續(xù)暑的續(xù)報率超過90%，猿輔導號稱超過80%，這標志著線上續(xù)報率第一次打平線下，線上整體參培率將達到10%。

特別是，線上大班課已經有了看得見的營利模式，“雙師制”使線上線下相互補臺，邊際效益凸顯，成本不斷攤薄，意味著在新東方、好未來之外誕生新巨頭的巨大可能性，這也是線下頭部K12培訓機構不斷加碼線上的原因。同時，線上教學還處于培育階段，還遠沒有到“打個平手”的盈虧平衡階段。在今后一段時間內，主流K12培訓機構線上線下相互融合，同時兩線作戰(zhàn)的局面仍將持續(xù)下去。

應變三：線下培訓學費繼續(xù)上漲

從今年秋冬季K12培訓業(yè)的收費來看，同去年同期相比，大多數(shù)學校上漲了10%~15%。這是告別無序競爭后的必然結果。

另一方面，“減負”的各項要求，線上線下學生的分流，都使K12機構的招生（業(yè)內通稱“獲客”）難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這些都需要提升營收來解決，機構也就不得不提高學費來應對。K12培訓機構紛紛表示，定價的調整是營銷中非常復雜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需要慎之又慎，系統(tǒng)研究。我們在走訪中，也發(fā)現(xiàn)不少機構，特別是頭部機構新東方、好未來、高思等的促銷和定價體系非常復雜。

應變四：非正式自辦班涌現(xiàn)

黨和國家號召給中小學生“減負”，“寶寶不高興、后果很嚴重”，這無疑是十分正確的，但廣大老百姓接受起來總有一個過程，需要社會各界長期的共同努力。

為了應對不斷上漲的學費壓力，同時讓自己的孩子能享受到優(yōu)質的教育，有些家長開始積極行動起來，自己 “攢班”上課，他們有的利用家委會的平臺，有的利用單位同事，有的利用先前報班結識的“同頭”家長，自己找老師，自己找場地，給自己孩子上課，學費比正規(guī)K12培訓機構低一半或三成左右。

在走訪中，有機構反映未經證實的例子，有的家長“攢班”學生達到上百人，儼然一個小培訓機構。這些非正式自辦班來無影、去無蹤，上課地點有的是單位會議室，有的是社區(qū)活動室，有的甚至就設在家里，成為政府監(jiān)管的空白地帶。

10月25日，教育部召開全國規(guī)范校外培訓機構發(fā)展工作會，會議特別強調下一步如何“遵循教育規(guī)律、需求規(guī)律，提供更多的學習資源，努力滿足學生不同需求”，如何進一步“把規(guī)范治理引向深入，引導校外培訓市場有序發(fā)展”，這將成為擺在政府有關部門面前的新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