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伯特(Robert Talbert)時不時會覺得不安,他擔心自己在課堂上所教授的知識學生并沒有聽進去。
“我總覺得即使在課堂上講得再精彩,我的講課體系中仍有遺漏的地方。從學生的眼神中看得出,有些學生聽得很認真,看起來也聽進去了,在考試中這些學生會考得很好,拿高分,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到了第二學期的第一天,這些就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p>
一段時間后,塔爾伯特認識到問題不在于學生,而在他自己身上,或者說是在他的教學方法上。近日教育科技媒體Edsurge便邀請他分享自己的課堂經(jīng)歷,以及如何看待研究型大學愈發(fā)看重教學的新趨勢。
幾年前,還是偉谷州立大學(Grand Valley State University)數(shù)學教授的塔爾伯特其實就嘗試過名為“翻轉(zhuǎn)學習”(Flipped learning)新模式,這種學習模式在如今的大學課堂里非常流行。塔爾伯特將此形容為“教學新哲學”。
在傳統(tǒng)的演講教學模式中,學生在課堂中接觸到的資料都是全新的,而在翻轉(zhuǎn)教學模型中,學生們會在課外先接觸到學習資料——多數(shù)通過視頻的方式學習。課堂時間則多是鼓勵學生通過互動運用所學到的知識,教授們僅在需要時提供幫助。
但這種教學模式并非是萬無一失的,塔爾伯特在新書《翻轉(zhuǎn)學習:高等教育工作者指南》(Flipped Learning: A Guide for Higher Education Faculty)以及博客上曾坦誠地描述了他在課堂上的跌宕起伏,并且對于如何避免翻轉(zhuǎn)教學失敗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Q:跟很多教授一樣,您的大部分職業(yè)生涯都是演講授課。是什么促使您決定采用“翻轉(zhuǎn)課堂”(Flipped Classroom)的模式來教學?舊的教學方式有什么問題?
A:舊的方式并沒有錯,只是不適合我正在開發(fā)的新課程。八年前,我開始為了設計課程探索不同的模式,并抱有這樣一個疑問:有什么別人試過的,能更好地契合課程的模式嗎?我偶然間讀到了由三位俄亥俄邁阿密大學軟件工程師聯(lián)合撰寫的文章,他們開發(fā)了一種叫“顛倒課堂”(Inverted Classroom)的教學方式。
在軟件工程的課程中,學生們都被安排了任務。首先在進入課堂前,他們要了解軟件工程的基本概念。而正式上課的時間都被用來編程,完成軟件工程師要做的事——我想這太完美了。我讀完他們的文章,試圖運用他們的模式設計課程。我發(fā)現(xiàn)我用的軟件已經(jīng)有專門給用戶的很專業(yè)很完善的教學視頻了,前期準備已經(jīng)非常完善。
但結(jié)果并不是特別好。如果你讀過我的書,就會發(fā)現(xiàn)我描述了一開始設置這種課堂時,層出不窮的失敗案例。原因并非課程結(jié)構(gòu),而是我實行的方法。我期望通過我書中對自己所犯錯誤的描述,能很大程度上讓別人少走彎路。
Q:您的書中談到了教授們很害怕“翻轉(zhuǎn)失敗”,他們擔心改變自己的課堂會失敗。因此關于避免翻轉(zhuǎn)失敗您有什么建議?
A:我覺“翻轉(zhuǎn)失敗”更多是教學上的問題。我在運用翻轉(zhuǎn)學習時經(jīng)歷的大多數(shù)失敗,都是溝通或計劃上的失敗,并不與翻轉(zhuǎn)學習模型特別相關。
我經(jīng)常告訴教員們,如果你對翻轉(zhuǎn)學習感興趣,就必須花大量時間讓自己適應這個模式。我建議,從對翻轉(zhuǎn)學習開始感興趣到真正將翻轉(zhuǎn)學習使用到課堂上,必須有一年的過渡時間?;ㄒ徽暧媱潱_發(fā)資料,并且不斷測試,不要想著一蹴而就。
成功的翻轉(zhuǎn)課堂與失敗案例之間的區(qū)別在于指導者和學生間幫助與溝通的程度。說實話,每次我在課上出錯都是因為我沒有認真聆聽——我沒有詢問學生們進展怎么樣,也不怎么關心他們的回答。說到底,這是溝通失敗,或者計劃失敗,因為沒有預先設想課上可能出錯的情況。
翻轉(zhuǎn)學校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開放課堂時間,我將教室稱為小組空間,在這里學生們可以碰面、合作,任何事都可能發(fā)生。這是種即興的教學模式,因此如果不事先做好應對突發(fā)事故的準備,或者至少做好心理準備,出了事情而你卻沒準備好,那就會出問題。
Q:您提到了在傳統(tǒng)的演講授課模式中,學生會對教授們的教學上癮,但這并不是好事。能具體談談嗎?
A:學生過于依賴老師并不是好事。昨晚我讀了一篇朋友的博客,他說自己就像提供答案的皮塔納,在課堂上,學生們蜂擁而來,將問題砸向他,直到他給出答案。
我認為學生們采用這種方式是因為他們只知道這么做。這不是學生的失敗,而是將他們培養(yǎng)起來的教育體系的不幸產(chǎn)物,即學生們進入課堂,期望老師能幫他們完成所有工作。
因此當老師開始使用不同的教學方式,不論是在小組作業(yè)中還是其它形式,肯定會有很多人說“你沒有教課,因為你不再講授了”。作為教類似微積分課程的數(shù)學家,我發(fā)現(xiàn)有時學生聽課會非常認真,如果他們要解答的問題與我在黑板上演示的問題相似,他們就可以重復我做的一切。但當學生面對與我給出的例子稍有不同的問題時,他們會覺得自己完全無法解決。
如果學生從大學畢業(yè),卻仍然無法靠自己學到東西,那么大學教育就是完全失敗的。就這方面來說,有人批評大學是完全正確的。我在教學大綱上寫了一段文字說明這種形式,解釋在課堂上我們要做什么:你(學生)要自己負責在課前學習新東西,會有安排好的活動和大量的輔助資料幫助你自學。我們會利用課堂時間應用知識,因為我們在利用非常有限而珍貴的課堂時間來做最重要、最難、需要別人指導的事——如果你這么告訴學生,他們對這種教學方式就沒有異議了。
圖為塔爾伯特的新書《翻轉(zhuǎn)學習:高等教育工作者指南》
Q:您曾提到作為多年的講師,您一直擔心學生并沒有真正將知識學進去。舊的教學方式有哪些方面讓您困擾?
A:當你教的課程分在上下兩個學期,并且是同一批學生,你就會有這種感覺。你提出一個與上學期知識相關聯(lián)的數(shù)學問題:在《微積分2》中,有些知識是學生們在《微積分1》中會學到的。當一個在《微積分1》中拿到優(yōu)秀的學生來到《微積分2》的課堂,卻已經(jīng)完全記不起《微積分1》的知識,你問他們“怎么回事?你們怎么了?”他們會回答“那是上學期的事了。”
如果是那種情況,可能他們真的什么都沒學到,只是表現(xiàn)出來好像學到了什么。我要需要確認學生在學期結(jié)束后依然能記得學過的東西,同時讓他們終生都在積累的過程中,并且在大學畢業(yè)后,他們要學新東西時,不需要我來重啟他們的“學習電池”。
Q: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在翻轉(zhuǎn)模式下,學生們可以記住更多呢?
A:翻轉(zhuǎn)模式的一大好處就是讓你有很多機會收集學生學習情況的數(shù)據(jù)。當你開放了課堂時間,不用講課的時候,你每天都可以有很多形成性評估的機會。
你可以將形成性評估核穿插到課堂中去,比如在第二周你講到了某個話題,第五周的時候可以進行一個課堂小測驗,來檢查他們是否還記得。他們真的都能記住。我見過許多成功的案例,一開始學生可能得花點時間,但他們最終都能記住,因為他們有自由,有靈活性,還有老師的關注。
圖為形成性評估的主要步驟
Q:我們對這種方法的應用進行到哪個階段了?我們到了那種“教授們覺得舊有的教學模式不再適用,需要引進新的模式”的時候了嗎?
A:對于有些學校,教學方式一直都非常重要,比如小型的文理學院,我任教的中小規(guī)模的大學,在這些學校,研究與教學是相平衡的,甚至教學是最占優(yōu)的事情。這些人對我所說的已經(jīng)不新鮮了。
但我現(xiàn)在所看到的是,以前不大注重教學的研究型大學現(xiàn)在都意識到自己不能僅僅只作為一個研究型學校了——你必須是一個能兼顧非凡研究和高質(zhì)量教學的研究型大學。
Q:是什么導致了這種轉(zhuǎn)變?
A:比如偉谷州立大學這種公立大學,是依靠公共資助的,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接受了學生家長和納稅人的幫助。
我覺得納稅人和家長真正想說的是:“我們不是一定要大學放棄研究,但我們送了孩子去這些大學,是希望看到回報的。我們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教育。我們希望看到孩子在課堂里能得到重視,教師的指導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們是在一個進行世界級研究的地方接受優(yōu)異的教育?!?/p>
此外我覺得也有外部壓力的因素。在高等教育領域也有一些關鍵人物,比如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韋曼(Carl Wieman)最近寫了一本關于提升大學教學的書。當像韋曼這樣有著優(yōu)異學術(shù)聲譽的人發(fā)聲時,其他不太重視教學的人也會開始關注這一點。
(本文轉(zhuǎn)自英國教育思維,編譯段玉章)
來源:英國教育思維